举重

难得李叶佳睡觉不怎么认床，苦恼到一两点钟就昏昏睡去，一夜无梦，六点多远处放鞭都没把他吵醒，安安稳稳地睡到七点才被拽起来吃早饭。“再不起床就来不及拜年了！”自己老爸说句话愣是说出了要掀翻房顶的气势，被吓醒的一瞬间李叶佳还以为自己被鞭炮炸到了，再寝不能，只好顶着睡得毛躁的头发爬起来洗漱，发昏之余还不忘套上精心挑选的过年套装，然后又被念了一句说回老家还打扮这么漂亮干嘛。早餐一切从简，就是一些稀粥，一些昨天的菜，昨天的肉，昨天喝剩下的饮料。果不其然李叶佳起床的时间太晚，刚坐定舀起一勺烫嘴的粥，就已经有人登门来拜年，身上带进一团冷气，直往李叶佳不太清醒的脑门儿上逼。吃得不安生倒罢，稍吃几口还要被催着吃快些，不然赶不及去串门，但妈妈催促的话才说了一半，门口又浩浩荡荡地进来五六个人，李叶佳机械地准备站起来讲过年好，就瞄到一行人的最末尾似乎站着个同龄人，穿着打扮也是那副少不了要被念叨说烧包的模样。探寻的目光刚透过缝隙投到那个人身上，被盯着的人就跟自己对上了眼，也不知是清早没睡醒还是这人眼睛里有魔力，总之这一眼把他惊得不轻，居然慌乱地愣了一愣，几秒后才移开目光。“刚刚那是谁家呀？”好在来人并没有坐下叙话的意图，登门寒暄问候两句就道别要去下一家，李叶佳一时的慌张可以被埋在碗里一起吃下去，还能佯装无事发生地问一句对方身份。“就街口那家的，”奶奶把勺子往碗里一放，“你小时候应该见过的。”街口是哪家来着？他转转眼珠企图扒拉出一些记忆残片，不会是昨天一起放烟花那家吧？“好像你小时候还跟那家的孙子结婚来着呢。”妈妈面色平静，但语出惊人，吓得李叶佳刚送进嘴里的粥差点呛进鼻子里。

屋外的干燥与寒冷在地面覆了一层膜，硫与煤烟味搅和在一起，一并被冻进了冷气里。出门拜年也用不着他说什么漂亮话，李叶佳跟刚刚那个同龄人一样，就跟在家人的身后，被冻得缩起脖子，必要时刻开口说句新年好即可。第一家客厅又坐着个同龄的小辈，长辈们凑在一起又拜年又闲话家常，李叶佳没什么话可说，在原地浑身不自在，还好旁边那个同样插不进话的年轻人自来熟得很，揣着一把橘子就往李叶佳身边凑。“别看了，他们估计还得聊好长时间，吃个橘子吧。”对方来搭了话，李叶佳才好意思转过头去多观察一下，旁边人肤色不怎么白，或者完全可以说是小麦色，但瞳仁很亮，说起话来露出一排小巧的牙。李叶佳越看越觉得似乎在哪里与他见过面，但手上沾了橘皮汁，想挠下头思考又急急地被打断了，最后还是疑惑着开了口，把问题抛给对面的人来解决。“嗯……咱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哦？”旁边的人也没觉得这是某种拙劣的搭讪技巧，居然真的努力回忆了起来，“以前是多以前？你是说在这边见过啊？我小时候寒暑假都会来这边住的。”小时候的寒暑假，李叶佳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记忆里那时候是有一群玩伴的，但其实大家互相也不清楚底细背景，小朋友凑在一起玩实在纯粹得很，甚至他那时候都没有去了解一下的想法，只知道玩得开心，这是排行第一的紧要事。那个时候，似乎是有个相似外貌的小朋友来着，但无论怎么回想，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都是女孩子来着啊？“可能是小时候一起玩过？或许…是志鑫吗？”“是啊，”旁边的人连连点头，“我是叫朱志鑫。”“不是，但我怎么记得志鑫是个女孩子啊？”李叶佳的疑惑更甚，手里的橘子皮都被捏得呲出一两个小水柱，不过朱志鑫也不像是思路清晰的样子，两个人面面相觑，活像同伙对口供结果偏出十万八千里。“我小时候好像是穿过那么一两次粉色的衣服吧，好像头发也扎过小辫子，但你的名字是……？”“叶佳，李叶佳。”这回换成朱志鑫瞪大双眼，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缓了一两秒才开口：“叶佳？叶佳好像才是小女孩吧？”两位精心打扮过的都市潮男肩并肩坐在一起，回忆里对方的形象却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如此说起来，实在让人很难想象他们小时候究竟是如何凑在一起玩了两三个冬夏的。“啊！我想起来了，”朱志鑫一惊一乍，“你是不是还跟那个耀文什么的要结婚来着？我刚刚还看到他来着，是他吧，那个刘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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