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兴泽……
是没什么特色的很普通的名字呢。
游锦这么想着,收回了目光。那罐可乐还静静地躺在手上。她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拉开了拉环。
“啪”。
不详的预感在那一刻被扩大,易拉罐中的泡沫在被释放的一瞬间,不给她任何准备时间一样地喷溅而出。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将手拿开,幸运的是黑色的液体并没有洒在她的新制服上。
“啊……”
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孟兴泽递给她可乐时候的笑容。
原来是……想取笑我啊。
游锦为自己那一秒钟“或许这里的人都很善良”的想法而产生了深不见底的悔意。
也是。怎么会有人对我好?
她似乎又听到了自操场那里传来的刺耳笑声,无一不是在嘲讽她的天真无知。伪善的面具被撕下,那个沐浴着阳光的少年好像也不过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恶毒。
是我……想得太好了。
游锦深知自己绝对不可能算到漂亮的那一行列,沉闷漠然的性格也让之前所遇见的所有人拒她于千里之外。比起被善意滋润,她从小就更习惯被恶意侵袭。
他没什么不同的。她告诉自己。
和那些人一样,所有人都只不过是想要看我的笑话罢了。
游锦站起身来,为了让自己淡忘这个想法,索性走到操场边上将可乐扔进了垃圾桶里。
直到回班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巨大的恐惧夹杂着悲伤才涌上心头。这份沉重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甚至连一滴泪都无法流出。
她以为自己终于被人善待了一次。
游锦似乎竭尽全力才重新坐起来,手伸进书包里去翻找自己的美工刀。
只有这个方法能够让她冷静。
手臂上的绷带被拆开,一条条新旧不一的伤口显露了出来。锋利的刀尖对着手腕上的皮肤,即将要划下第一道的时候——
“诶,已经有人回班了啊。”
“!”
游锦赶忙遮住自己手臂上的伤疤,把美工刀藏到桌堂里。
没被人发现吧……?她偷偷抬头,回来的两个同学在说出那句话后就没再看她了。
……等等。
棕色的短发略有些乱糟糟地翘起来,一只手拿着篮球,另一只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的那个人……
孟兴泽。是他。
另外的那个人走到了她前面的座位坐下,孟兴泽把篮球往班级前面的角落里一扔,接着又朝着游锦过来。
“哎我说你,天天这么学习不累的吗?”
他在她前面的那个人座位前停了下来。另外的那个少年只是报以微笑,然后又埋头在数学题中。
游锦之前无意中看到过他在卷子上写的名字,叫尧珮。
当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这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游锦悄悄地将绷带又缠了起来。抬头,却恰好对上了孟兴泽的双眼。
孟兴泽像是预料到了似的,很自然地对她笑了一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继续转头和尧珮扯皮。
那笑容在游锦眼中无比刺眼。
她立刻就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但可耻的懦弱为她的僵持提供了极佳的机会,她最终也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算了,这些人都一个样。
班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被一群女孩子簇拥着的缪晴走进教室,看到游锦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便快走几步朝她过去。
“我又来啦!”
缪晴拉了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开始兴致勃勃地和游锦介绍这所学校。
她以为我是转校生……吧。游锦想,但又不好打断她兴致盎然的讲述。
“刚才你没去吃饭吧?诶我跟你说,十三中的食堂真的好吃,我这才刚开学两周就胖了好几斤都是食堂惹的祸……”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附和几句。要论对这所学校的了解,她和缪晴大概都是一个水平——但自己已经两年没有踏入校门了,自从“那件事”以来——
她试图回想起那一切,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
她所能记住的只有血和疼痛。
还有光明。
距离上一次见到那个“神明”,已经过去了两年。
游锦的右眼变成一片空洞后,她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被爱的滋味。那是她与神的交易。
在那之后她被救护车拉走,被按在医院的病床上注射了镇定剂。躺在医院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的所有辩驳在那些人的眼里,都成了虚妄。
他们说她无可救药。
他们说……
“游锦?你在听吗?”
缪晴在游锦的眼前晃了晃手,游锦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就连面前这个看似友善的她,内心或许也藏着尖利的刀锋。她不能、也不敢信任任何人。
缪晴看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识趣地离开了游锦的旁边。孟兴泽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座位上,随着午自习铃声的打响,班级重新回归了安静。
该说不愧是实验班吗?
当初复学选班级的时候,自己明明是要求不要实验班的。结果政教处主任看着游锦中考的成绩,硬是把她塞进了高二二班。
这样也好,不吵。
午后的困意袭来,她也就顺着睡去。
……
“恶心。”
“那你怎么不快去死?”
“她精神有问题,离她远点。”
“……”
游锦分辨不清这些话语是否为真实被人说出过,亦或只是她的幻想。
但她能听到,她能感受到身周无处不在的恶。她习惯了呼吸污浊的空气,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暖竟是第一反应想要把它推开。
她的世界草木皆兵。
在梦境的最后,她看到了一张脸。
模糊的……是谁呢?
是谁呢?
……
她慢慢醒来。看了眼手表,距离下午的第一节课开始还有五分钟。
游锦无数次做过类似这种糟糕的梦。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
自己的人生从来都与晴天沾不上边,有短暂的阳光闪过带来的也不过是更加猛烈的暴风雨。黑白是主色调,生命中一向没有流光溢彩。
所以她在徒劳的挣扎哭喊过后选择了接受与缄默不语。
没有人不同。
裂缝并不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她想。它只会愈演愈烈,最终将我整个吞噬同化,然后骄傲地称之为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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