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时九（九）

“弄玉姐姐。”红瑜带着钟芝停在一个门前，轻轻扣响，很快里面的人就把门打开了，看到门外两人时一惊，钟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打扰弄玉姐姐了。”

“无事，进来吧。”弄玉盯着她看了半晌，后抿唇一笑：“你今天是去泥里打滚了吗，怎么脸上也粘上了泥点子。”又用素手一指桌子上的糕点：“今天给你准备的，也没见你的人。还好是凉糕，等你洗完澡出来也可以吃。”

“弄玉姐姐！”钟芝眼睛起了一层水雾，夸张地吸溜了下鼻子，作势就要朝弄玉扑过去。红瑜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拽住她：“诶，你要干嘛，别拿你那小脏手碰我们家姑娘，我们家姑娘可是已经沐浴过了！”

钟芝也不扑向弄玉了，转回头和红瑜闹了起来：“我才没有，我只是太感动了！还是弄玉姐姐好，知道想着给我留糕点，不像红瑜姐姐，只会凶我！”

“你！”红瑜气结，转头向弄玉告状道：“姑娘你看她！”

“红瑜，你也别闹她了。”弄玉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孩打闹，最后方才出手制止，红瑜听着弄玉的话，不情不愿地停下手，暗暗瞪了眼钟芝，站在弄玉身后，对着她比口型：等姑娘不在你就惨了。

钟芝冲着她比了比口型：才不怕你。

"去洗洗吧。"弄玉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钟芝腰间未沾染上污秽的一角，把她推到屏风后面：“水都给你准备好了，等一下就凉了。”

“好～谢谢弄玉姐姐。”

把自己全身都浸泡在温水里，搓洗着身上的污垢，看着木桶平静的水面发呆，猛地，把整个身子沉在水里，隔离了一切外部声音。

多久，没有这样好好洗一个澡了。

好累啊…也许是洗的时间长了，出现了幻觉…她仿佛在水下看到了师父的身影。

师父…你来接我了…

恍惚之间，钟芝听到师父在叫她。

刚想闭上眼睡一下，那个声音却是一遍又一遍地传到耳边。

好吵…师父不要吵…让我再睡一下。

在昏昏欲睡之时，那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唤着。

钟芝…钟芝…

这声音好像不是师父…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现在我是在紫岚轩！

突然想起自己的处境，钟芝蓦然睁开眼，从水里哗地站了起来。

“咳…咳！”重获空气后，钟芝用力地咳了两声，把胸腔里的水咳了出来，想着刚才的幻境，钟芝懊恼地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一边。

怎么会在沐浴时睡着了，难道洗的是时间太久了导致脱力了？

说起来还真要谢谢刚才的呼唤，要不然可能自己就是紫岚轩第一个被发现沐浴呛死的小丫头了。

不过刚才的声音是…

钟芝这样想着，刚刚的声音又在门口响了起来：“钟芝，怎么样了，你洗完了吗？”

是弄玉姐姐！

“钟芝？”奇怪了，这孩子怎么半天不回应？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弄玉姐姐！”钟芝回过神来后，马上应答到。

“我已经准备出…”刚要说自己准备出来，本来摸衣服的手却摸了个空。钟芝从木桶里站了起来，眼睛四处寻觅着衣服，最终发现是自己忘了拿进来了。

“弄玉姐姐…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放在外面矮凳上的衣服…我忘了拿进来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是因为自己忘了这么简单的事而懊恼。

听着外面微不可闻的叹息与衣料的摩挲声，钟芝眼神一亮，弄玉姐姐听声音应该是找到了！随即又挫败的低下头去，还是给别人惹麻烦了…她果然就像师父说的口头上说的那样，是个小麻烦！

“你啊…”后面的木门吱压一响，弄玉拿着衣服进来了，“忘了拿衣服就早点喊人啊。”

“谢…谢谢弄玉姐姐！”钟芝把头部以下的位置沉到水里，嘟囔地说到：“把衣服放到身后就好了…”

弄玉进来的时候，钟芝还没有完全沉下去，弄玉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

这孩子…太瘦了…弄玉把衣服轻轻放在桶边，想到。

看着小丫头浮在水中的脑袋，弄玉不由觉得有趣。

这孩子，还跟她害羞呢。

这样想着，弄玉却没有耽搁脚步，轻轻推开房门，冲身后的钟芝说道：“好，衣服给你放下了。你快穿好衣服，出来吃糕点。”

听到钟芝含糊地闷闷嗯了一声，弄玉离开了房间。

待钟芝穿好衣服出来后，就看到弄玉在窗边静静抚琴的模样。

月光静静地洒落在弄玉的身上，月色，美人。本是一片岁月静好的画面，可弄玉手里拨弄的琴弦，眉眼间忧哀的疲色，让钟芝脱口而出的弄玉姐姐成功憋了回去。

终于，弄玉弹完了一首曲子。回过神来，看见钟芝站在一旁，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钟芝？”弄玉也是没想到钟芝会一直看着自己。冲着她摆摆手，让她过来，拿起长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头发：“站在那里多久了？你刚刚沐浴完，要把头发擦干一些，被晚风一吹，易得伤寒的。”

“也没有…”钟芝乖顺地走了过去，感受着自己的头发被弄玉指尖轻柔的擦拭着，微微眯了眯眼，想起刚才误见弄玉眼底的一摸哀色：“弄玉姐姐…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旋律真好听。”

弄玉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揉着钟芝的头发：“好听吗…其实，那是我家乡的曲子。”

“弄玉姐姐的家在哪里？”

“我和红瑜都来自百越。”

钟芝闻得此言，忽地不再出声。百越，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的家，在紫岚轩。”弄玉收起了长巾，揉了揉钟芝的头，笑笑：“好了。”

“对不起…”钟芝自觉让姐姐想起了伤心事，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什么？”弄玉端来了凉糕，拿了一个塞进钟芝的嘴里。

“对…唔…”钟芝正打算开口，就被塞了一口糕点。

“百越被灭，在我眼里是必然的结果，怪不得任何人…后来…遇到了紫女姐姐，紫岚轩就是我的家了。”弄玉轻笑着，一手拂去了粘在钟芝嘴脸的糕点屑：“是我不对，忘了还有别人在，把这种情绪带给你。”

眼看钟芝还想说些什么，弄玉又拿起一块儿糕点堵住了钟芝的嘴，待钟芝好不容易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弄玉又端了杯茶给她让她顺气：“弄玉姐姐给你赔罪，请你吃糕点，今日之事，千万不能和紫女姐姐说起，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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