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时九（十）

待钟芝咽下糕点，拿着茶水顺了顺气后，在弄玉含笑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弄玉放下心来，摸了摸钟芝的头，从袖里随身掏出一块锦帕，轻轻擦拭钟芝的嘴巴。

“姑娘！”

门外传来了红瑜的敲门声：“紫女姐姐说，房间里的花茶不够了，让钟芝去沏一壶茶送到房间里来。”

花茶？

弄玉和钟芝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都这个时间了，怎么突然想喝花茶。

“姑娘？”门外红瑜在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后，疑惑地开口唤道。

“好。”弄玉答应着，看了眼钟芝，冲门外的红瑜说道：“你先去和紫女姐姐说一下，钟芝现在在我这里，我现在让她回房间拿花茶。”

“是，姑娘。”

待听得门外的红瑜脚步声渐渐远去，钟芝沉默了半晌，从矮凳上站起身了：“既然这样，弄玉姐姐，我就不继续叨扰了。我回房去重新拿一罐放到紫女姐姐房间去。”

“钟芝！”弄玉送钟芝出了房间，看着她走向暗处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唤道。

“？”停顿了一下，钟芝回过头，看着弄玉：“弄玉姐姐还有事吗？”

“…没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弄玉看着钟芝：“从后面过去，紫岚轩晚上不安全。”

“嗯。”钟芝应了下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借着月色，隐隐看见她的包裹被放置在桌子上。钟芝走到烛台前，把火烛点燃。房间内随着火烛的光逐渐亮堂起来。

把包裹里的书都取出来安置藏匿好，随后取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到桌子上，钟芝取出其中两个，走到烛火前，把瓶内的物品轻轻抖动出来些许倒在手上，待确认无误后，把两个瓶子里面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装在一个更大的瓶子里。

准备完毕后，钟芝吹灭烛火，把小瓶收到袖袋里，推开自己的房门打算去紫女的房间。没成想刚出门就遇到了红瑜。

“红瑜姐姐？”钟芝看着眼前的人，看样子是来找自己的。关好房门后，钟芝轻唤一声冲红瑜打招呼道：“你怎么来了？”

“紫女姐姐不放心你，让我带你去。”红瑜在一旁等待着，待她都收拾好后，走到钟芝身边说。

钟芝一愣，随即笑了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是在紫岚轩又不是在外面。总共也几步远，紫女姐姐也太紧张了。”

“你怕是对紫岚轩太过放心了吧。”红瑜无奈地看着她，一个脑瓜弹在她的脑袋上，看着她吃痛地揉了揉额头，话语带了一丝笑意：“我也没见过来紫岚轩这么快能适应的。一般女子来紫岚轩，或者听说紫岚轩，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吓得发抖。你倒好，来的这里没两天食堂大娘都和你混熟了。连吃堂食给你盛的饭都比别人多一些。”

钟芝在一边摸着脑瓜子傻笑：“紫岚轩条件挺好，饭起码管饱，我原来来紫岚轩之前，饭都是吃不饱的。”

红瑜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在这个乱世里，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吃饭能吃饱显然是天大的事，连饭都吃不饱，也没什么能力去顾其他事。

尽管如此，红瑜还是打算侧面敲打一下钟芝，让她别对紫岚轩太过掉以轻心，紫岚轩就算对女孩如何亲切，说到底就是风月之地，来紫岚轩里的人，大多数又有钱有势。

钟芝年纪虽小，但已经可以看出美人的苗头。来紫岚轩消费的，很多客人又有着特殊的嗜好，尤其这两年，很多在朝在野的大人府邸通常都会圈养娈童以供自己行方便之事，或者开宴会的时候送给有这方面需求的好友。

而这么小的小孩子带回去，是根本做不了床笫之事，只是供有特殊嗜好的人玩弄，那些权贵失去兴趣了，那些孩子差不多也废了。

钟芝的现在的模样只能算是软软奶奶的清秀，只是看人的时候总是用无辜的小狗狗眼看着对方，就算认真生起气来，红瑜都能想象的到奶奶的样子。钟芝涉世不深，红瑜对这些来消费的腌臜之人是了解的，很多人都喜欢这种类型。

若是钟芝真的被某些人看上了，就算是紫女，也是救不了她，只能把她送出去以保全紫岚轩。

钟芝不知道，不代表红瑜不晓得。紫岚轩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温柔乡，它更倾向于一个情报机构，是个耳听八方，消息灵通的“温柔乡”。

在紫岚轩的排的上名号的姑娘，多少都是会些功夫，有自保能力，在有金主出钱买对家的姓命的时候，紫岚轩会酌情介入这些任务，由姑娘动手，在那些人享受欢愉之时，给予最后一击。

紫女从来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柔和，红瑜一直知道。她曾经也想过带着自家小姐离开紫岚轩，当时小姐没说什么，但红瑜知道，她是拒绝了。

红瑜看着小姐留在了这里，自然也留在了这里。毕竟小姐在哪她在哪。渐渐的，小姐不再让她唤她小姐，而是改唤为姑娘。

来紫岚轩这几年，她见证了太多离舍。太多无奈。有的东西，完全是不可控制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只能眼睁睁看着。

后来，有一天夜晚，她碰到了卫庄。一开始她以为卫庄是来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因为他身上自带的贵气。

后来才明了，他是创建紫岚轩的幕后老板。

所以她才怕他。紫岚轩在很多姑娘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她们一个容身之处。但在关键之时，又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

不管那些姑娘是否自愿为之，在红瑜眼里，都是不可理喻的。她看到太多姑娘把紫岚轩当家。最后毫无怨言做了紫岚轩对外的棋子。

就像钟芝刚来的时候一样。不管是在紫岚轩呆了多久的老人，在危急时刻都会被卖掉。不管有没有什么苦衷，红瑜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自愿。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

很多人刚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旁敲侧击警告过，但那些姑娘到后来，哪怕是被抛弃，也只是淡淡的笑着。

红瑜不明白。

时间久了，红瑜也不再提醒那些来紫岚轩的姑娘，路都是自己选的。不管是送死也好挡刀也好。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见多了，逐渐也就麻木了。

红瑜只要顾好小姐就好。红瑜曾经这样对自己说。

直到那天，她看到了一个和紫岚轩毫无关系的小姑娘，一个本可以不用留在紫岚轩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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