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难忘一课

枯燥呆板的课堂，昂长而复杂的化学式，人类近百年以来的科研瑰宝，在学渣的眼里更像是一首催眠曲。

程晟托着自己那颗木鱼般的脑袋，像个开采石油的“磕头机”，一遍遍在课桌上“耕作”。

疾驰而来的白色流体精确的打到他的脑袋，伴随而来的是忽然安静的课堂。程晟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成了全班的焦点。

“这位同学，你来写他的反应过程。”

发言的正是他的化学老师，一个理着凡戴克式样胡子的中年男人。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双眼深陷，端正金丝眼镜聚拢了他那从业多年所练就的严峻，不怒自威的方脸，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威严。

程晟只得暗自感叹倒霉，明明后座还有卿卿我我的情侣，深埋桌底的timi。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成了杀鸡儆猴的众矢之的。

迎着同学们看戏般的目光，程晟几乎能听到他们内心的笑意，可他已无暇顾及，黑板上还有一个六边形连线式等待他去补充。

看着那几近第二世界的晦涩文字，程晟脑海中不禁开始浮现自己杵在讲台，无从下笔，最终在失望与欢笑中狼狈离场的未来。

等等，这个式子好像有点眼熟，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最后定格在那个社区强塞到自己手中的宣传册中。

我记得……麻黄素在碘，红磷作用下可以合成。碘和红磷先生成氢碘酸，氢碘酸中的碘取代麻黄素中的羟基，碱性条件下脱碘生成……

程晟的粉笔飞速的在黑板上敲击，仿佛害怕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知识会随着呼出的空气消散。

撇段的笔尖成为他行云流水的尾奏，看着这个出自学渣手中的答案，程晟心里不禁闪起一丝得意。但很快便被下面三个空格所冲散，原来还有三种制备方法，这可难倒了这个他，一时间处境又回到了最初的无助与尴尬。

“这就行了，下去吧。”

这段话语犹如特赦的令牌，让程晟这个叛逆青年充满着对老师不杀之恩的感激。

没有看到预料中的乐子，同学们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失望。老师继续着自己的讲解，而经历了以上，程晟再也不敢瞌睡。

“这位同学写的是Nagai法——麻黄素取代，除此之外，还有Birch还原，Emde还原和”Rosenmund还原。”

老师唰唰的在黑板上写下各自的反应式，台下的学生也呆头呆脑的跟着抄写。

“不用记，你们用不上。”

竟然如此，干嘛要讲呢。很快，老师便回应了他的疑问。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作用，那就是制备本课的重点——甲基苯丙胺，或者用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冰毒。”

课堂的气氛一下子推入了顶峰，就连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也抬起了头，这个只存在于解毒手册的词汇对这些年轻人有着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固体冰毒实际上是甲基苯丙胺盐酸盐，一种无味或微有苦味的透明结晶体，纯品类似冰糖。基本市面上流通的所有第三代产品都是它的提纯衍生物。”

台下鸦雀无声，很明显这堂枯燥的化学课要变成了禁毒讲桌。

“你们能在市面上见到的块状、粉状、膏状，以及片剂、粉剂等形态。市售产品由于纯度、成分的原因，可能呈黄色或绿色，当然不是美剧中的纯度90%以上的蓝色。目前市面上缴获最高纯度是英国犯罪调查局nca所查处的80%纯度固态冰晶。”

台下的众人或多或少看过老师所指的那部美剧《绝命毒师》，而那个英国“教授”的制毒故事，也堪称现实版《绝命毒师》。

“它是怎么产生作用的？会有哪些效果？通过血-脑屏障进入人的大脑中枢神经系统，迅速刺激中枢神经系统使之兴奋性提高。激素上通过刺激中枢和外周的神经末梢释放单胺类神经递质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

这段药理生物医学相关内容使得在场的诸位听的云里雾里。

“此时使用者者全身会出生一种难以形容的、腾云驾雾般和通电般的欣快感。

我在戒毒所亲自听一个只有十七岁的使用者忏悔，他说用起来就像飘起来一样。很年轻不是吗？和在座的诸位相差无几。”

讲到此处，室友a像个憋不住话的长舌妇，又在后面小声的同周围人讨论。

“你们知道吗？我们这个老师在实验室自己就提出了那玩意，上交到缉毒所还混了个荣誉外快工作。”

化学老师没有理会室友a的多嘴继续自己的讲述。

“使用者会感到神清气爽、内心无比的欣快和欢愉、自信心和自我意识极大增强、精力旺盛，仿佛所有的疲劳消失了。注意力集中，工作效率和工作能力迅速提高，精力异常的充沛。是不是听起来还挺好的？”

台下并没有应答，很明显老师的话中别有含义。

“这种状态会持续几天，以量而定，那么药效过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头昏、精神抑郁、焦虑、激越，注意力减退。听起来并不严重是吗？那对神经上的伤害呢？脑部神经末梢永久损伤，换句话说，接受了毒药般的兴奋，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能够触动到幸福的阈值呢？”

“我会告诉你怎么分辨他以及他的危害，但我不会告诉你接触之后怎么急救怎么戒除。因为我不希望你们有接触的机会。我在戒毒所见过因心跳过快，心律失常猝死的还有难抵“噬心”反应自残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我在戒毒所工作这么久，就没见过几个真正戒除的。”

听到此处，程晟不禁回想起了几天前自己寻求刺激误入魔窟，差点就这样堕入深渊……再次回想，不禁一阵后怕。幸好有一个人及时为其指明“方向”，那个人是？随着那张慵懒的俊脸浮现，那些他本以为已经忘掉的不堪回忆再次涌现。

午夜，树林，凯迪拉克。

是的，自己做错了事情，因此也付出了代价。那把匕首他藏在了房间最深处，那段往事他埋在了心间最深处。

但他从未想过那些他经历的事情，真的会随着往日一同翻篇吗？

那个总是挂着笑容的张祁良，那个他们一起经历的午夜。回忆起来，总是闪着一抹不真实的幻影。

他现在还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他自己曾经所坚守的某种东西随着那辆燃烧的汽车，一同消逝在这广阔无垠的世界。

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维，打断了正滔滔滔不绝的讲师，也打断了沉浸讲述的学生。

“最后说一点。这个世界上吸毒者最可耻，贩毒者最可恨！”

这震耳欲聋的深深敲动了程晟那个沉睡的心灵。台下四面八方传来久久不息的掌声，这便是对老师的课堂最好的评价。

程晟永远也忘记不了人生的这一课，老师的最后那句话，穿过台下100名学生，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间，由此改变了日后的故事走向。

“程晟，屋外有人找。”

早早出门的室友b又折返回来，程晟穿过热闹无比的教室。屋外艳阳高照，让人睁不开眼睛，在扶手避日的那刻，程晟终于辨识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

心中某块悬着的石头也因此落地。也许他早有预料，或者说他一直心怀期待。

没错，他的经历真实存在，他们的故事也不会就此结束。

“上午好，程晟。”

“已经中午了，张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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