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简单的话语,却深深的刺入了程晟的内心。
是啊,什么时候产生的一种错觉呢?尽管自己和他们在一个地方马上进行同一场比赛,但他们仍是两个世界的人。
人与人是不同的,而这种差别被称为阶级。那些只能以图片形式出现在杂志和互联网上的,无数人为之趋之若鹜的珍宝,在某些人眼里却是唾手可得的玩物。
程晟不知道他对赛车的态度,也许是炫耀资产的证明,也许只是路边吸晴的工具。他曾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和他们共同受到赛**化的影响,就可以挤进他们的圈子。
其实这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斥责,识相的人都知道,马上远远离开便能无事发生。但程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阿尔法罗密欧车主那简短的话语就如同锋利的手术刀,轻松切开了程晟不曾存在的伪装。
没错,在场的人都是一边心里嘲笑别人廉价的日产改装车,一边对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过时德系车主嗤鼻。只有一个人没有资格这样去想,那就是连车都没有的程晟,他只是个误入街头舞会的穷小子,而这样的穷小子最好的归宿就是乡下某块未经开发的土地。
程晟就这样接受着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仿佛以自己为中心围出了一个半圆,圆的那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圆的这头是处于另一个世界的程晟。
现在该怎么办?程晟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而阿尔法罗密欧的车主不耐烦的摁下喇叭,催促着他的离开。
就这样狼狈的离场吧,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舞会。
“原来你在这儿,我们走吧。”
这熟悉的声音依然如此令人安心,没错,是他,他又一次救自己于这种局面。
“什么垃圾车看这么久?”
就是这样简短而有力的话语,带着几分倨傲,轻松消除了先前的尴尬。当然,对没能展示能力的人来说,这样的发言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装逼。
程晟不知道坐在阿尔法罗密欧里面的那个人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想必他的脸色一定和他昂贵座驾的轮胎一样黑吧。
怕那车主没听到一般,张祁良又对着几乎全黑的车窗竖起了只有车手才懂得手势。
“赛场上见!”
这并非是什么同级对手之间友好的交流,而是充满着对一个车手不屑的挑衅。改装车赛场人人都知道,廉价车跑赢高档车,轻改车跑过重改车,是一个车手驾驶能力的体现,也是另一个车手极大的耻辱。
即使在车外,程晟也能听到那辆车里传来沉闷的碰撞声,有人急了。
未等他多想,脖颈传来张祁良臂膀的力量,他就这样带着程晟挤过拥堵的人群,迎着所有人的冷眼,走向那辆酒红色的野马。
紧抓着方向盘,程晟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回过神来。
“九龙的黑太子,你还挺会惹人啊。”
九龙集团在当地可谓是家喻户晓,或者说恶名昭彰。一个靠高利贷、保护费起家的庞大产业,却在经济开放的年代,依凭投机倒把成功转型,一跃成了近安的龙头产业,支柱集团。
流氓穿上西装就会变得文雅吗?在与当地的政要勾结后,九龙又恢复了往日的作风。一个以地下赌场为主要收入的集团,它的形事风格只有那些抱着残缺的身体在风雨中流浪的赌徒才知道。
早有传闻,九龙和当地大大小小的帮派组织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尤其是在那些帮派自己街区的“生意”中。不过胆敢公然在街边谈论这些的长舌早已人间消失。
“阿尔法罗密欧算个屁,我们撞烂他。”
这样带着几分报复的话语,燃起了程晟这种人藏在心底的某种情绪,它的名字叫仇富,尤其是对那些靠不义之才发家的人来说。当内心被这样的情绪填空,取而代之的是迫切的行动欲望。
在程晟自己都无法发现的瞬间,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狞笑,而这恰好印入了张祁良那双半睁的眼帘。
野马赛道就位,作为七号在起跑线的最后一排,城市环赛都是两两一排,同时考验车手的追赶能力。
远处还能看到原本的七号赛手一脸不岔的下车,未等其发作,那个郝姐一脸妩媚的紧贴这个男人的身前……
这不是程晟应该了解的事情,他的眼里只有前面不断闪动的车辆底灯,和那个缓缓入场的二号赛车——阿尔法罗密欧。
“别紧张。”
脊背再次传来轻拍,程晟扭头望去,好家伙,这人还真的一点都不慌张,甚至不急不慢的吃起了零食。
“你也吃点,放松一下。”
张祁良掰断包装纸,将另一半递给程晟。程晟怀疑他把刚才自己的目光当成了小学男生在小卖部门口,一边对别人手中的零食眼馋,一边将手紧紧插进空空如也的口袋,生怕被人发现。
结果递到手里的“巧克力棒”程晟不禁对这人的身份再度怀疑,一个住着豪宅开着跑车的“富豪”,平时吃解嘴的零食是超市分享装的“巧克力棒”。
为了应对随时都可能开始的赛事,程晟只是囫囵吞下,甚至没来得及品味它的味道。
“感觉怎么样?”
听起来只是一个常见的问候,应该是问比赛的状态吧。
“从来没这么兴奋过。”
高高筑起的赛点,琳琅满目的汽车,呼啸不断的引擎,人头攒动的观众。这种只能出现在游戏中的场景,实际体验后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而程晟呢,现在正握着一匹性能强劲的野兽,一匹2.3t的野兽?
望着那些花式爆改的车型,程晟心里顿时没了底气。
“听说好野马都是蛇标,你这咋没蛇呀?”
张祁良直接给了他一锤。
“妈的,我不想开谢尔比啊,买得到吗?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学着那些‘懂车帝’说它是野驴?”
气氛终于回到了先前的时候,仿佛空气都平添了几分欢快。
“拿它跑赢这些破烂儿还是没问题的,估计这些逼也不知道怎么改车,他们的标准就是尾翼够高,底盘够低,声音够响。”
看着这些劣质的改装,程晟也怕他们会在高速中突然散架。
不知道从哪儿走出一个光头向着各位车手示意,人群瞬间沸腾,气氛也达到了顶峰。
“这光头搁这一个劲儿的逼逼啥呢?”
“不知道,估计先是经典互吹,听的大家都舒服了,再说点场面话。”
程晟和张祁良就这样的看着这个光头抓着话筒激情澎湃的胡说一气,每当程晟想从传来的话语中辨别一点信息,很快就被欢呼的人浪盖过,最后只能封死车窗,完全和外界的热闹断开。
“这群街头混混因为一个光头这么嗨?”
这些街头青年仿佛听到了程晟的话语,目光纷纷投向准备好的赛车区。片刻的沉默后像炸锅一样再次爆发。
程晟这才发现他们只是跟着光头的手势,顺着他的指向,这才看清在第四位的蔚蓝色gtr。
“这不会就是新前提的那个eco车队吧?”
“也许吧,反正是个没听说过的业余队伍,不过这r34改的还挺好,听声音引擎换的v6双涡轮,估计进气也换过。”
又是估计,明明没掀开引擎盖看,嘴巴倒是不停,我还估计你是个口车党呢。
这些话程晟当然不敢说出口,只能隐藏在他抿住的嘴角中。
光头穿过一排排汽车来到了道路中央。程晟这才发现刚进场时看到的那些三流改装车只能像些恭敬的臣子,整齐的斜停在道路的两边,构成了起点的起速带。没资格上道的车,只能这样为车手表达尊重。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像《速度与激情》那样搞个火热辣妹在前面摇旗?”
小心思被识破,程晟只能尴尬的笑笑。
“要不要给你来点战前鼓舞?”
“我看算了吧,不过你真的放心我开吗?”
终于问出一直以来问题,其实他的疑问远不止此,为什么他会来找我?为什么会在他会带自己来这里?
可是程晟不敢问这些问题,他害怕这些话说出口,张祁良和他的野马就会就此消失,故事也就此终结。或者说他也在期待,期待着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和张祁良的那一段经历一直被他埋在心底,就像彼得帕克藏在衣柜里的蜘蛛战衣,再次出现时预告着他的另一段人生体验。
“重点不是我怎么想,而是你要怎么做。”
程晟明白张祁良话里的意思。
“比赛就是比赛,胜利才是一切。”
冲天的轰鸣掩盖了程晟不存在的回应,这场比赛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答案。
“碰!”
光头手里的信号枪终于射响,一瞬间,蓄力已久的八台发动机瞬间爆发,燃料做功的燃烧声、活塞直线运动的摩擦声、曲轴及连杆的摩擦声、冷却风扇的风声、凸轮轴和进排气门的碰撞声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呲声互相交织,在寂静的夜空奏响乐章。
竞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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