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直到角落里，一位本没有发言资格的年轻执事站了出来，据理力争说：“古之先贤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意思是万事万物，都由阴阳两种先天‘气’互相掺杂交融，造化而成。那么这株生长在地府的‘阳木’不正是印证了古贤之言？”

大殿上，所有人都沉默了，随后不断传来议论和怀疑的声音。

而那些生前博览群书的阎王、判官们，则在年轻人的言论激发下，想起了曾经学过的圣人之言，幡然醒悟，纷纷点头称赞。

年轻的执事凭借渊博的学识广征博引，在大议会上，说服了上至阎君，下至小吏的所有阴司人员，救下了那株，开在荒原上的花树。

……

东边吹起芬芳的微风，带来一片轻柔的粉雾，雾中朦胧着一道身影，素手一挥，云，便将含着的水撒下，化作淅沥沥的雨，火势在润雨下偃旗息鼓。

从远方看去，冲天的焰柱，在柔雨中像一头服于天威的猛兽，不甘地匍匐下来。

这场雨来得十分及时，大火很快被压制下去。

“拘灵司没了……”

站在黑烟袅袅，雨丝绵黏的废墟前，镇灵司副司长丘仰，面色沉痛。

一位负责现场统计伤员的笔吏从半空落下，双手抱笔。“丘副司长。”

“怎么样，活下来多少？”

丘仰问道。他已不抱希望，这么强烈的灵能波动，即便自己在全盛状态，直面冲击也会受到重创。

“禀副司长，拘灵司除去在外司员四百三十七，其余二百一十，全部魂灭……”笔吏将伤亡之数如实道来。

魂灭，代表着一个灵魂体的彻底消亡，化作纯粹的“气”泯然于天地之间，不再有进入轮回的可能。

“知道了。”木材未燃尽的烟有些熏眼，丘仰转身向坡地上走去，在地面上坐下来，透过雨幕望着黑烟四起的废墟出神。笔吏自去了，他还有工作没完成。

……

“咔啦啦——”艰涩的声响中，支撑门廊的立柱轰然倒塌，飞灰和烟尘滚向半空又被雨帐安抚回到地面。

两名吏员被动静吸引，朝这边走来，这种随时会造成二次事故的建筑残骸，在他们首要清理之列。

一道身影从雨丝烟尘中走出来。

“冥执事？”其中一位吏员曾经负责在部门之间传递文书，见过这位个性张扬的女执事，立刻拱手道。执事难道一直在火场里……一定很伤心吧……他心想。

“完了……”冥琬脸上沾着烟灰，双眼通红，哑着嗓子呢喃，仿佛没有看到迎上来的吏员，自顾向外走去。

两位吏员摇摇头，在心底对死去的同仁默哀片刻后，继续自己的清理工作。

冥琬沿着白石道路一直走到阎君府前。

废墟中没有找到活着的人，这个结果，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火势刚被压制，她就冲进火场搜寻幸存者，可是，一个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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