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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卿出了丞相府,一时之间,竟发觉自己无处可归
“真是,一出好戏。”花卿抹了抹眼角的泪,“飞鸟尽,良弓藏。”
她笑得薄凉,那就,如你们所愿。
三个月后。
紫衣局陆陆续续请了十几个大夫,却都在看过病人后摇头叹息。
“龚荪大人,实不相瞒,这位小娘子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心脉尽碎,若不是有一息生机尚存,老夫都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那她以后可还能继续练剑?”若衣眼睛哭的红肿,这几个月有太多太多的悲剧了,可她依然会为天资绝世的少主人心痛
“这……将死之人,如何能拿得起剑?”老大夫为难,却也不得不道出实情。
“可惜了,这位小娘子,玉骨天成,浑然无一丝杂物,想必之前剑术很不错吧”老大夫回想起他把脉摸骨时感受到的,也不由感慨。
“咳……咳”体内传来一股暖流,花卿睁开眼睛,“若……若衣姐姐,不要……再为我……浪费内力……了”
“卿儿,你还这么小,呜”若衣就这样跪在她身侧,哭的伤心极了
“少主——”其他剑侍都忍不住难过
“是、是我无能,愧对执剑人所托”花卿看向龚荪菁,眼神真挚,内心却在想着,这位执剑人现在不好过吧
朝露之变当日,仇子梁从她那里离开,便迅速集结了神才军,先杀李叙、郑禄,又在平定二人余党后,杀入宫中,囚禁了陛下
如今紫衣局也孤立无援,鱼困浅滩
龚荪菁这才想到了她,期望她能好起来,闯入宫中,救陛下于危难
可是,这还不够
现在的局势,还不够
她已经受够了不被信任,时时刻刻被怀疑的滋味,这一次,她要谋求齐焱的绝对信赖
龚荪菁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松,“罢了,花卿,如今你要做的是养好身体。”
“其他人,演武堂集合。”
花卿在能起身的时候,问若衣要了奇门遁甲和五行八卦的书简,若衣一心担忧她的身体,却又无法拒绝花卿“临死”前的要求,只能一一照做
是夜,紫衣局整体出动,花卿早早灭了灯,在床榻上昏昏沉沉,推演着外面的局势。
那日之后,齐焱开始亲近仇子梁,表露出想要帝位的心思,为了取信与他,齐焱亲自带人,去抄了郑禄、李叙等朝露“叛臣”的家
这三个月,恒安城人人自危,城内街道血流成河,城外乱葬岗尸骨成山
齐焱为帝位,背叛兄长,认贼作父,杀人如麻,一时间人心向背
“蠢,愚蠢至极”花卿内心嗤笑,“齐焱啊齐焱,做了这些事,如今,百姓畏惧你,士族唾弃你,紫衣局众人更是恨毒了你”
“就算以后你扳倒了仇子梁,铲除了朋党,平定了藩镇之乱,可你还有以后吗?”
“那位珖王殿下,齐宸,可是干干净净地等着你传位给他呢”
一个宸字,可见其野心;可如今却躲在暗处,这才是聪明人,哪像你,甘愿背负这样多的杀孽和误解,被万人唾骂
这样也好,等你真正绝望,与世界为敌的时候,此时此刻,出现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永远懂你护你以你为重的人,会不会把心都甘愿给他?
花卿想,我不要你的心,我要你至真至纯的信任
为此,我愿为你除宦党,扫藩镇,还你一个清明盛世
直至,君臣相得,青史留名
花卿蛰伏起来后,以病弱之身示人,倒是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那夜紫衣局出动,所有人对任务三缄其口,花卿却在听闻金吾卫将军因一道遗诏被追杀、连累宰相王扬被灭门后猜到了一二
想必那位韩将军是在紫衣局的掩护下见到了陛下,拿到了遗诏的
此外,那夜之后,一位叫做程兮的女子进入了紫衣局,她虽然掩藏地很好,眼底的野心却瞒不过花卿。
更有趣的是,王扬被灭门一个月后,那位程兮领了一位小女孩进了紫衣局
花卿认出了她,她却对花卿毫无印象
“姐姐,你好漂亮啊,咦,你也会剑术吗?”那位叫程若鱼的女孩娇娇软软,问道。
“小鱼儿,少主可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呢”丽姑看着程若鱼,眼神慈爱。
“那姐姐,我们来比一场好不好?”程若鱼刚刚学会挥剑,口气却不小。
可众人却皆沉默当场,气氛一时低落。
“若鱼,不可妄言。少主伤了心脉,如今已经不再习剑。”不知为何,众人听着程兮陈述着事实,却总觉得她的话刺耳。
花卿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轻视。
也是,不过废人一个,又如何让人高看一眼
看来,她还是不能再躺下去了
很快齐焱给了她一个机会。
如今齐焱的处境,也确实和花卿之前推测的相同,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万人唾弃
可因为他依附仇子梁,所以没有人明面上跟他作对
这日,他来到紫衣局,在众人愤恨的目光中,叩响花卿的门扉
“这是青玉灵芝,对内伤有奇效。”他没有说其他话,放下盒子就要离开。
花卿再次见到他,之前会笑的清隽少年如今沉默寡言,眼神里多了些让人看不分明的东西
“殿下。”花卿轻轻拽住他的袖子。
她没有问他是否后悔,也没有问他是否想过日后。
“何事?”他没有回头,此时此刻,他最是不愿在花卿面前表露疲惫和脆弱。
他只能逼自己忘掉那日在相府种种,唯有这样,他才能坚信,他如今走的路,是正确的,是值得的。
“我都知道。”花卿轻声道,“我会努力好起来的,龚荪大人是陛下的执剑人,”
“而我,为你执剑。”
此情此景,花卿的话是很突兀的。齐焱万万没有想到,花卿会在这样的时局里,以如此孱弱的身躯,拉住他的衣袖,和他说,“我为你执剑。”
那日她决绝离去,她如今之言,是真心还是假意,齐焱已经不愿去分辨了
若是真的,他如何去面对为杀敌而心脉尽碎却依然愿意为他执剑的衷心之人
他只觉己身不配
若是假的,那只能怨怪命运苍凉,活该他被万夫所指
花卿是有些特殊的,齐焱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可以说是他捡回了她,又亲自把她推开,任她在紫衣局被利用、猜忌和忌惮,又在最后未能予她信任,让她之前的努力和牺牲付诸东流
所以,听闻她缠绵病榻,命不久矣,他便奔波半月,为她取回了青玉灵芝
“你先养好身体,日后如何,须知诺不轻许。”
花卿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未能回头
指尖抚上了装着青玉灵芝的盒子,感受到一股精纯的草木灵息,她缓缓推开了玉盒
只见一株通透无暇的灵芝躺在盒子里,她之前未曾见过这般漂亮剔透的灵芝,想来是这个小世界独有的药物
她握住了灵芝,任灵息汇入体内,之前拖着未曾修补的心脉又修复了两成,的确逆天
三成加两成,也算好了一半了,她也该把剑拿起来了
凤萧笙动鱼龙舞,一夜看尽长安花。
中元节的夜晚十分热闹喧嚣,离当年那场哗变已过了八年光景,而今,先帝病逝,齐焱登基称帝,一代新人换旧臣,如今朝堂,早已是仇子梁一言之堂。
恒安城的百姓不知道那宫墙内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上位者的权势之争离他们尚且遥远,生活在国都的百姓还算过得安宁。
深宫内,齐焱的长明殿宫灯长明,天生一副憨相的大太监程怀智捧着一柄拂尘,侍立在侧。
齐焱案桌上摆着一幅地图,他的目光凝聚在镇吴和卢从两地,沉思许久。
“花卿,快回来了吧”
这些年,紫衣局因花卿和龚荪菁决裂而一分为二,龚荪菁一脉因衷心先帝,不断遭仇子梁打压削减,花卿是齐焱的人,虽未投靠仇子梁,也暂时和仇子梁相安无事。
七年前,先帝遭仇子梁下药,只能每日缠绵病榻之间,大兴局势晦暗不明。
表面上齐焱贪妄帝位,投靠仇子梁,却并未完全取信于他,那时的齐焱独木难支,与他从小立下婚约的李则宁随父外任,离开了京都后,他更是消沉度日。
花卿亲眼看到当年那个心有城府却干净磊落的少年郎折了傲骨,赔了笑颜,再不复初见。
可是,落子无悔,先帝选了他,他也选了这条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仇子梁得知先帝的遗诏是立珖王为下一代帝王后,才最终决定扶持齐焱上位。
此时,长明殿中,程怀智已经习惯了陛下时不时的发呆出神,乍听闻他开口,还吃了一惊。
“花主不是在紫衣局好好的吗?”程怀智并不知,花卿早在三年前便前往了地方藩镇,去那里为齐焱渗透势力。
而今,仇子梁再次将箭矢对准了紫衣局,提出解散紫衣局,想来花卿一脉沉寂太久,而龚荪菁离去后,她那一脉由程兮掌控,旁人都已经看不清楚紫衣局是谁当家做主了。
“我听闻,你妹妹昨日在挑选执剑人?”齐焱笑着看他。
“老奴,老奴没听说啊”程怀智苦着脸,他这个妹妹可别是惹了什么祸吧
“哦?”齐焱垂眸,“不知道啊,那朕也当不知了。”
他的执剑人,只会是花卿。旁人不配。
他始终记得,在他孤身一人时,是那个比他还小的女孩,用病弱之身,釜底抽薪,建了独属于他的紫衣阁,给了他最后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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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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