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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花卿日复一日开始练剑。
有人曾说,挥剑万次,必能领悟其中真谛。
此话是真是假,花卿不得为知,她只知道,利刃初成,需要有人来试其锋芒。
她不愿杀无辜之人,花木所化的精灵,大多喜欢锦绣芳华而非血腥杀戮
所以,面对龚荪菁的考验,她再次失败了
“第二次了,花卿。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这个月没有解药,好好在紫衣局反省吧。”
当初龚荪菁选择了毒药控制,解药一月一次,若是不按时服用,毒发时内力全无,身承碎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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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
若衣和龚荪菁静默站着。
“大人,卿卿她不是细作,您为何……”虽然听不到任何惨叫或是呻吟,但若衣亲自见过明明痛到冷汗浸湿寝衣也不发一声的花卿,自然心疼万分
“若衣,她太危险了。”龚荪菁只说了一句,若衣便什么也明白了。
花卿天赋是她平生所见第一人,性格却又极为内敛,清冷、寡言,倾城美貌,无双剑术,这样一个人,除非确定她百分百是自己人,又或者有了绝对的软肋拿捏,龚荪菁不会解开能绑住她的枷锁
“可是,这也太……她还不到十岁呢”
“十岁?我三岁握剑,七岁杀人,八岁接过清光剑,到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龚荪菁冷声道,“十岁能做的事情,多着呢”
“她既不愿杀人,当初为何进我紫衣局?若衣,我这也是在帮她。她不杀别人,别人可不会在意她是否是无辜之人,如今形势,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
“若衣明白,会好生规劝少主。”
待龚荪菁走后,若衣推门进去,见到了床上呼吸微弱而发丝被冷汗濡湿的花卿
“出去。”透着清冷而又脆弱的命令,不若往日有震慑力。
“少主,如今形势,无一人无辜,那些人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便不无辜。你可明白?”
“若衣姐姐。”花卿低声道,“他们没有杀过别人,只是站错了队,为何我们不能策反他们,为我们所用?”
“错!他们屈服于仇子梁的淫威,助纣为虐,手上便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若衣厉声驳斥她,“对帝王有异心,不忠之辈,该杀”
“他们没有做坏事,我去跟踪他们,他们虽然在仇子梁手下做官,却对百姓极好,陆大人断案英明,他的哥哥是个县官,治理琢县时亲自和百姓一起改良输水的水车,他们陆家一族都乐善好施,百姓也爱戴他们……”
“若水姐姐,这样的人,我不能杀”
若水听了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可她知道,她也无法劝说执剑人,只因为,她知道执剑人在意的不是她是否有妇人之仁,而是在意,花卿这把剑是否听话。
她不知道当初执剑人是否让花卿进紫衣局,但想必执剑人对这样违抗她命令的花卿不满了
这才是她一定要逼花卿杀陆氏一族的原因,她在驯服,就像熬鹰一样,驯服花卿
最终,那场无形的较量在朝露之变拉开序幕时,悄然结束
“第三次,花卿,我要你暗中蛰伏在金吾卫之中,诛杀仇子梁。”
见她没有反应,龚荪菁冷哼一声,“怎么,不会连杀母仇人都下不了手吧”
“谢执剑人让花卿有机会亲手报弑母之仇。”花卿半跪下,背挺得很直,声音平静。
“那本官先祝你得偿所愿。”龚荪菁给了她一颗解药。
泰安九年,兴文帝联合大臣郑禄、李叙,以金吾卫围困仇子梁于朝露之变。
花卿静静埋伏在朝露寺的假山后,伺机而动。
可她还未等到先前龚荪菁告诉她的行动信号,却发现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
此时头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束成男儿样式,一身金吾卫将士的盔甲加身,花卿随机应变,也跟着队伍冲了出去。
看见前面一脚把韩岳踹开的仇子梁,花卿更为谨慎,隐藏在普通士兵中,伺机冲了过去。
一剑霜寒十四州,花卿以最高的剑术,行偷袭之举,剑光封喉而去,却被拂尘缠住
仇子梁被剑气震退半步,竟毫不恋战,转身运转轻功,往外跑去
花卿自然不能放他这样离开,也足尖变换,运转轻功追了过去
两人轻功在伯仲之间,花卿锲而不舍,追了半个恒安城,终于趁他不备,缠身上去,两人真正交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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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齐焱和齐昂隔着一局棋,面对面坐着。
“成与败,就在今日了。”齐焱看皇兄气色不好,宽慰道。
“朕总觉得心神不宁。阿焱,你去一趟宰相府,若是计划失败,一切听王相安排。”
“那皇兄这里……”齐焱想留下来保护齐昂。
“朕这里有阿菁,你去王相那里,危急时刻,务必保护王相一家安全。”
“是。”齐焱顿了顿,怎么也没有挪开脚步,“皇兄,那我走了。”
齐昂看他如此孩子气,无奈摆摆手,“去吧,朕在这儿等着金吾卫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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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花卿却被困在了一处阵法里。
她冷汗直流,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破阵,她会破解各种剑阵,一时却解不开这样用实景实物设计的奇门遁甲
“没有……没有阵眼,怎么可能没有阵眼”
还有,为什么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宣泄,克制不住拔剑的冲动,脑子里全是弑杀之念
“冷静、冷静下来……花卿”她左手掰住右手,想压下疯狂砍人的冲动,却只能双手握住剑柄,眼前突然出现幻觉,好多人,每一个都是仇子梁的面孔
她狠狠刺了自己一剑,剑入左肩,疼痛让她暂时缓解了幻觉,既然找不到阵眼,便不找了
一力降十会,拆了这阵她还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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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原先是想留你一命的”等花卿把阵毁了出来的时候,仇子梁就在十步远站着
“可惜,本公是个聪明人,有你这样的敌人,我寝食难安呐”说着,他欺身上前,把拂尘缠上花卿的脖颈
花卿等着他接近,直到距离近到自己的后背贴着他前胸,便趁机反手握剑,狠厉而决绝的刺向自己心口。
仇子梁万没有想到花卿竟是玉石俱焚,等剑穿胸而过,只能下意识一掌拍向花卿,迅速和她拉开距离,剑刃鲜红,血从他左胸的伤口溢出
“是、是本公小瞧了你”他快速服了好几颗药丸,而后点了身上好几处大穴
花卿想笑他作无用功,却见他的血止住了,心下惊异,“怎……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仇子梁得意大笑,“天不亡我,本公的心口在右侧”
“而你,就没有这样好运了”看着花卿大口大口地吐血,仇子梁心中快意,却知道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神才军,赶在郑禄李叙之前反杀
不过他特意等花卿没有声息后,拿起剑,重新捅进她的心口,旋转剑身绞动
他很谨慎,始终没有靠近花卿的攻击范围,快速运转轻功离去
他没有看到,花卿身下的草地瞬间化为灰烬
等仇子梁走后,花卿忍痛拔出剑,草地以她为中心,迅速由绿转黄,最后成灰
“功亏一篑,……”花卿知道如今不是伤神之际,她想,仇子梁此去必会隐瞒他受伤之事
她要赶快找到陛下的人,把消息传出去
而后,合千百人之力,必能成功击杀仇子梁
可是,目前的问题是,她的身体修复了剑伤,却还是神智恍惚,问题应该是出在那颗解药上,看来,龚荪菁想借刀杀人后折断她这把剑
所以,故意给她下了药,让她透支一切去杀人,而后,可能力竭而亡,也可能仁慈一些,让她武功全废
为免局势有变,花卿用灵气遏制住了药性扩散,被搅碎的心脏却只是修补了三成,只能靠灵气锁住了伤口,暂时保住了性命
她最不喜欢被他人定夺生死,在她不想死的时候,她只会更肆意的活
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却在一处宅邸外看见了齐焱的如风
“齐焱的马……”花卿现在不能施展轻功,如风又不肯亲近她,如此想着,她翻墙进了这个宅子
“你是谁?好多血……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看见了她,“小哥哥,你受伤了”
花卿一直捂着胸口的剑伤,脸色苍白,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痕无数,看起来很是可怜
王若泠应该害怕然后去喊人的,可看着那张绝美清冷的脸,竟有些迟疑不定
花卿把剑柄横在她面前,冷声道,“别出声,带我去找你爹娘。”
“小哥哥,我爹爹和娘亲不在恒安,他们在剑南。你认识我爹爹娘亲吗?”
花卿不由自嘲,当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指望一个小儿指路呢
她摇摇头,继续找齐焱身影
“若泠,怎么在这儿发呆,我们一起画画好不好”王若清披了件披风出来,看见妹妹在亭子里发呆
“姐姐,刚刚我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小哥哥。”
“什么呀,这里哪有其他人?”王若清只当傻白甜妹妹在说梦话
“是真的,他很好看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不过,他留了好多血,好可怜”
“什么?!妹妹,你可看到他去哪个方向了?”王若清见王若泠言之有物,一下子着了急
“那边……”
“遭了,是祖父的书房”王若清担心那人是贼人,跑去前院找管家爷爷
那边花卿已经找到了齐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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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扬坐在主位,展开家仆呈上来的字条,喃喃,“来不及了”
“来得及”花卿突兀现身
“你是——花卿?”齐焱见她这副模样,起身把人扶起。
“你这是……你去朝露寺了?”
“花卿奉命诛杀仇子梁。”
“如何?”
“功亏一篑”花卿看着他期待的目光一点点黯然,“不过,仇子梁被我一剑穿胸而过,可惜,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生在右侧。”
“当真?”
“是,我需要借一下殿下的如风,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韩将军和陛下的人,趁他病要他命。”
“我随你一起去。”
“不可,殿下。”王扬阻止道,“刚刚收到传信,仇子梁带领神才军,围杀了郑禄和李叙的军队。陛下此次,已是危急存亡之际。”
“仇子梁若是活着,陛下才是凶多吉少,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仇子梁,趁他重伤将其诛杀。”
“仇子梁有上万神才军,如何能杀?”王扬反驳道。
“借我军士气,杀之。神才军虽人数是我军多倍,但一旦知道仇子梁已经重伤,必会军心溃散,我军则反之,仇子梁重伤,士气必会大振。”
“纸上谈兵,行军打仗如何全凭士气,殿下,莫要做无谓的牺牲。”
“老师,我理解您的意思,只是,仇子梁此次重伤,机会难得,我必须试一试。”齐焱没有被王扬说服。
“殿下有更重要的路要走。若你是荆轲之流,自然可去刺仇。可你偏偏不是,你是陛下看好的继承人,是大兴的皇子,此次朝露之变,根源在于朋党之争。”
“铲除王渃鹏后有仇子梁,仇子梁倒下了,还有下一个仇子梁,更有朋党,藩镇虎视眈眈”
“而今你要做的是化明为暗,隐藏起来,伺机而动。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在朝露之计前夜,曾找到老臣,给老臣下了一道密旨。”王扬回忆着那夜同齐昂的密谋,起身道,“殿下,如今之计,便是您与仇子梁虚与委蛇,取得他的信任,而后登基为帝,为我大兴留下最后的希望。”
花卿看齐焱快要被王扬说服,内心微凉。
她不懂,明明局势还有可能反败为胜,为何要走这样一条下下策之路
“殿下,这是我诛杀仇子梁最后的机会。我心脉尽碎,日后便是养好伤,也无法与仇子梁抗衡。只能如今拼死一搏。”
花卿看向他,“若我今日能诛杀仇子梁,陛下不会有事,您也无需忍辱负重,参与朝露之计的朝臣也能活下来。”
“你有几成把握?”齐焱很郑重地审视她。
“以命相搏,十成。”花卿的答案同样掷地有声。
“老师,我想……”
“殿下,臣不能将大兴存亡,交付此一人之手。”王扬依然没有被说服。
说到底,是无人信她。
花卿只能最后看向齐焱,“殿下……”
她想说些什么去劝说齐焱,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恍惚间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她要紫衣局,却一直存着等龚荪菁卸任后接任的心思,丝毫没有急于上位,以至于如今虽然在紫衣局是少主之尊,得众剑侍信重爱戴,却依然无法在龚荪菁在任时号令一人一剑
她要封侯拜相,却没有在齐焱齐昂身上花半分功夫,因为她自恃武功超绝,想当然以为上位者会以才取士
可是,一月一次的解药,最后那颗掺了毒的解药,还有,此时此刻,齐焱的无声拒绝,都在表明,上位者忌惮她,想利用她,却又不信她
“哈哈哈哈哈”花卿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不是吗
“齐焱,我入紫衣局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难道还不够你齐氏皇室看清我是奸是忠?”她眼角绯红,往日清冷如霜的眼里满是绝望和苍凉
“愿殿下和王相,所愿得偿。”说完,她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剑都拿不稳了,剑柄滑落手心,又跌落在地
“花卿”不知为何,齐焱下意识想喊她名字。
花卿却决然转身,黑色的衣摆随风飘然,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最后,齐焱忍不住想到,她一身玄衣,却不知染了多少血,心脉尽碎,又是伤的多重
“殿下,此人知道了陛下谋划,可要……”王扬不知花卿来历,询问道。
“不必,花卿是紫衣局的人,而且,她与仇子梁有血仇,不会投靠他”齐焱皱着眉,刚刚他有所犹豫,最终还是决定信皇兄和老师,只是,想到花卿刚刚的崩溃决绝,愧疚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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