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从哪以后魏苏就不再尝试教我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他在给我讲诗词歌赋时想的是什么，但是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他念的那一篇文章，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篇我只听了只言片语的文章，就像是我不会忘记曾经魏梓端给我的那一碟糕点。

我一口都没有吃到的糕点，午夜梦回时却总是一遍一遍想到那满满一碟子的白白胖胖，香香的甜甜的，咬一口就会沁出金色的糖汁。

但是这些东西，我不会说给任何人听。我心里这样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没有想到的是，真的会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当然是魏梓，其他人谁会关心这些呢。

我看见他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我忽然就想再去一次冷宫。出了德妃的宫殿不久，我就看见了在道旁佯装赏花的魏梓。

他手指捻着花枝，眼神却飘忽着，目光是散的。

来来回回有宫女和太监与我们擦肩而过，他们向我行礼，我像是看不见魏梓那样，自顾自地低着头往前走。

我从他身边走过去之后，他放下了那枝捻在手里的花，跟在了我身后。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回头，但是又好像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注目，自然而然地，我们一起走进了那个空空荡荡的冷宫。

我在庭院里的石凳子上坐下来，魏梓坐在我对面，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是和瞎婆婆一起住在冷宫里的落魄皇子，而魏梓是八皇子的伴读，他日日进宫，然后偷偷地溜出来，教我识字。

但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魏梓有没有注意到，但是我能发现，这里和从前相比洁净了许多，这洁净是隐蔽的，难以注意到的——地面上枯黄的落叶兀自憔悴着，但是角落里挂满灰尘的蛛网却已经不见了。我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身边的石凳，手指上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

我的父皇，大概是又来过这里一次吧。

魏梓曾经教给我四个字，说“君权神授”，意思是说，皇帝是被上天选中的人，他在上天的承认之下拿到了支配这一整个国家的权势。

但是我觉得，权势才是真正的“天”，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认，也不需要什么东西的授意，拿到权势的人，就是“天”。

“天”有多厉害呢，因为天子驾临此处，所以积年的蜘蛛网和尘埃都被扫净。

我若是把这话说给其他人听，大概是会被嘲笑的。因为天子的威能是高高在上的，怎么能以灰尘和蜘蛛网这样不值得一提的微贱之物去比拟天子的权威呢。但是我觉得这是个很认真的话题，天子的权威或许高高在上，但是更应该说的是……无处不在啊。

“八皇子殿下回来了。”魏梓忽然开口说话了。他今天有些不一样，我觉得他想告诉我一些东西，但是他又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些东西告诉给我。他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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