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我不会放你走

不出所料，方直回了蕉叶殿便笑眯眯地问我：

“听说娘子今儿个在南海会馆呆了许久，可有什么趣事儿说与我听？”

我如往常一样替他卸下腰间跨带，取了清水给他擦汗。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告诉他：

“有啊，那画鱼的武举人，前些日子受了我的算计被关进了顺天府。后来想想自己的行为太过小心眼儿,这不又把他捞出来了……

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便请他饮了茶。”

我转身要端走水盆，他却一把将我拉在怀中，掀起我的衣服，那双手有恃无恐地探到了我的胸口……

又来这手！

“四宝，你是我娘子，以你的身份请他饮茶已经出格了，他必然生出妄念，仗着此事再行叨扰。这还一请就是三个时辰？也不怕吃撑了他？”

责怪我是有的，醋酸味儿也是有的……

“他跟我吹他打海盗来着，我便好奇听了，夫君要是介意，四宝再不见他就是……”

他的脸伸到我耳侧，胸口的手一紧，我有些吃痛地皱了眉。方直一改往日的温柔，并不打算放过我，他一字一句压着声音在我耳边说：

“四宝，心跳猛了，你有事瞒着我……

让我猜猜看，你说的都是实话，只一点你隐瞒了下来----

听个打海盗的故事能让娘子听哭了？你好奇的不是打海盗，你是想从他那里打听茶岛人的消息……”

我没有辩解，只冷着脸告诉他：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吧，放开我，我要给你倒洗脚水！”

方直强压着怒意，冷着脸接受我的服侍，还故意把洗脚水溅得我满脸都是！我抬眼看他，眼神不是很友好，我知道他的不断挑衅不过是想我服软，要我一遍又一遍赌天发誓给他听。

我只深吸一口气……

幼稚，呸！婆娘！

本大爷才不跟你这婆娘一般见识！

“你那是什么表情？”

“爷们的表情！”

“你……”

方直气急了，颤抖着手指指着门外撵人，“你给我滚！我用不着你侍候，没良心养不熟的狗，给我滚！”

我抄起洗脚盆狠狠砸在地上，指着门外告诉他：

“婚书是我写的，聘礼是我给的，你是我娶的，要滚也是你滚！

有本事你就用你那身霸道的功力打死我，督公大人屠辽东破鞑靼何等功绩？打死个老婆算什么？再娶就是喽！”

没等他再回嘴我便上手揪着他往屋外拖，声嘶力竭地冲他吼：

“动手啊！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给我滚！滚！”

方直被我揪着推出了外殿，关门我就反锁，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背抵着门，怒吼着哭了出来……

我的家人被海盗挟持；

我的夫君憋着灭我满门……

我不明白，我上辈子是往妈祖庙里拉屎了吗？

待我嚎够了，殿外传来敲门声……

“四宝……”

“滚！”

“……把鞋给我……”

我不想理他，半晌，又有敲门声……

“姐……”

“滚！”

“好嘞！”

没多久，殿外亮起火把，巡夜的厂卫不明所以纷纷跑来挨骂：

“督公……”

“滚！”

“得令……”

终于，徐荣被惊动了，他在门外戏谑着：

“给她来火，挨炸了吧？！”

他敲着门又劝：

“夫人，有什么让督公进去再说，让人笑话……”

我还在抽泣，怎么也止不住。徐荣算是个讲道理的，见我没应他，便接着劝：

“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督公可心疼了！”

心疼？我哭着朝门口吼：

“谁要他……心疼？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什么？他欺负你？”

“他……骂我是狗……还叫我滚……”

“这么过分？！那我不管了！”

门外传来两人拉扯的动静，徐荣叹着气，又敲门：

“他说一时糊涂，知错了，让他进来赔不是。外头蚊子可多，他没穿鞋这脚上被咬了好多包，你看了准消气！”

该！

……看在蚊子的份儿上，擦干眼泪便给方直开了门。

徐荣连忙把方直推了进来，他倒是一张看戏的脸……

方直有些拘谨，显然被我发作震慑到了。我不想理他，抱了被子和枕头打算去外殿的塌上睡，又被他一把拉住？！

“放开！”

他皱着眉，努着嘴，像个撒泼的小孩子……

“蚊子多，上床睡，床上有纱帐！”

没等我说话，他一把将我抱起丢在了床上，倒赖着脸跟我说：

“婚书是你写的，聘礼是你给的，我是你娶的，你就得对我负责！我怕冷，不挨着你我难受！”

我用力推着他拒绝，“你不是说我是狗吗？怎么厚着脸皮跟狗睡？”

他压着我的四肢，不管不顾地吻了过来，我还想骂他，却根本挣不开躲不掉，再想骂便只能发出那种“嗯嗯呀呀”暧昧的喘息声……

好不容易被他放开，却只有力气喘气了。方直贴着我的耳朵亲吻，软着声音对我说：

“四宝，我们都有来处，但都只能往前走。莫再回头看了，别去想茶岛，别去管我们如何相识……我不会放你走，也不许你离开我，余生，你是我娘子，我会待你好！”

……

他声音阴柔温和，凑在耳边低语，彷如海妖呢喃，让人听了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可我还记得，我是文四宝！

文忠烈丞相后人，我的爹娘弟弟，儿时玩伴都在受难，我的舅舅被革了职无能为力。舅舅说了，只要我还能在督公面前说上话，茶岛脱罪便还有希望……

我强压下所有委屈和怨恨，回应着方直的亲吻，还主动抚上了他的脸颊，问他：“督公大人要是生气了，还会让四宝滚吗？”

他撒着赖，喘息着拿鼻尖蹭着我的颈窝，“我已经遭了报应，脚上都是蚊子包！要站在外面的是四宝，心疼的还是我……”

呵呵……我才不会站在外面喂蚊子呢，我翻墙去勾栏喝酒听书勾搭俊俏郎君，我气死你！

为了安他的心，我便也说着半真半假的情话：

“你不用这般试探，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是我夫君，我自己选的男人！

我要给你添产置业，就算有一天你不再是督公大人，咱们也有钱有人，正好我能带着你行侠仗义，四海为家……”

方直笑了，他满眼温柔，笑我说：“傻四宝，你不懂，我不做西厂提督便只能是一具枯骨……”

我连忙捂着他的嘴，“可别说这臭话！凡事哪有绝对？当年三宝太监不就逍遥海外过上了神仙日子。

他是三宝，我还是四宝呢！他可以，你也可以！”

方直怔了怔，而后戳着我脑门叹了一句：

“……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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