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果然还是避免不了么？令人作呕的王权相争。

白笙箫一语不发，双手抱拳搭在桌上，神色黯然，情绪低落，不知在想着什么，而老人看见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喝酒。

也确实，白思尧上位了，那么对于皇位威胁最大的莫过于白笙箫了，虽然说白笙箫并无夺权之心，却有篡位之力，即便换做任何一个帝皇都不会放任任何能够威胁自己存在的人出现，不管你是王也好候也罢，有实权还是无实权，如果想造反，不管舆论上，还是实际权力上，都要比平民百姓更容易！所以才要将所有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因此估计外放不过是幌子，只不过是想将白笙箫支走，架空其权力，这恐怕也算是最仁慈的手段了。

但...事实正是如此吗？是我们无法窥探的隐情，抑或是血与泪、火与歌的争王之路的始端？

少年的心有了一些动摇，说到底，白思尧也是他所崇拜之人啊，小时候便是他一直护着自己，除了妹妹白笙沫以外，他便是为数不多能够让白笙箫记挂的人。而长大之后的白思尧更是志在远方，主动请缨奔赴漠北前线，开始了他戎马边疆的故事。那时白笙箫还对此不是很理解，毕竟西蜀和漠北的战争自他记事起便从未停歇过，让人看不到尽头，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白思尧又要投身其中呢？虽然他时常关注边疆战事，但也不过是想多了解白思尧的近况。

黄沙弥漫的天，少年裹银甲披红袍，骑马行至大军前；他将长弓拉满，箭矢嚣张的钉在对面将领的肩上...

猎猎风过，那少年将军的模样，便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拼了命的想要超过他，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和他一样的存在。他没有其他皇子那般极深的城府，反观看来，他倒是像白纸一般纯洁，只顾着实力的提升还有如何超越白思尧，现在看来，是他错了，他还是太幼稚了...

“不就被外放了吗，要是我，巴不得离开皇宫隐居独世起来，要知道皇宫的尔虞我诈是你永远都捉摸不透，看不清的一滩浊水，出来了反而是好事，至于跟个小娘们一样？还要死要活的？”老头看了白笙箫那郁郁寡欢的样子，有些不解的说道。

“老人家，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白笙箫看着海碗里的酒，出了神问道。

老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一拍桌面，提起海碗吹捧起来：“皇帝执掌万里江山，普天之下都是他的！你说重不重要？自己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人奉为圣旨，不需要强调，自会有人去做，千万人的性命皆在他的一念之间，你说重不重要？翻开所有史书，里面讲的是什么事你可知道？”

老人又饮下一大口酒，继续说道：“三皇五帝到如今，史书浩如烟海，说的也只有四个字——争当皇帝！”

抑扬顿挫，字字扣人心弦。

一晃眼，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一位拥有天神般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的龙袍青年，白笙箫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那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青年拔出腰间佩剑，一世间，他被压得抬不起头，似是剑气滚滚，又似帝王威严，他不清楚，仿佛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连正脸都无法直视。

——

良久，白笙箫才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后的衣裳，久久不能平静...

“要是你还保持着与世无争的态度的话，那么迎接你的恐怕就不是外放那么简单了，白小子估计也是觉得你有天赋，想着给你一次机会，便把你外放了，让你远离宫内的争斗，让你有更好的环境大展拳脚，而至于你能不能抓住机会，重新走到他的面前，就看你自己了。”

“当真只有这样的方式吗？”白笙箫冷冷的说道。

“小子，生在帝王之苑，这是你与生俱来的罪！卧榻之旁岂容群虎环伺，你没有造反的心，但是有造反的能力，这也是你的罪！”

白笙箫低下了头，感觉心中某个角落塌陷了下去。

“还没有搞清状况吗？还没有看清自己是谁吗？你这个孬种！”老人这一次怒了，看到白笙箫一副萎靡的状态，他顿时感觉自己眼前之人是个酒囊饭袋，顿时没了酒兴，朝着他丢出海碗，而海碗也不偏不倚的砸中白笙箫的脑门。

只听哐啷一声，海碗在白笙箫脑门上爆碎，白笙箫也被砸的身形一侧，剩余的酒水洒在少年的脸上，混杂着那淡金色血液，试图想着浇醒这个不愿看清事实的人。

“我明白了！”少年眉眼掺着激愤，脸上酒水和血污混杂着，看着有些瘆人。“我明白了！我是西蜀二皇子白笙箫！白行简之子！我是要将白思尧从那高不可及的皇位上拉下来的人！我将清扫眼前一切阻挡我的人！去他娘的王权相争！去他娘的白思尧！终有一日，我将取而代之！”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老者本想再拿了一个海碗给自己添酒，结果被白笙箫这突然的声势给震到了，转过身，就看到了白笙箫头部溢出鲜血，染红了抹额，弄得满脸是血，只露得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妖邪、癫狂。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白笙箫这副模样还有刚才的一席话，老者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好小子，这才对，对我胃口！“

还未给自己斟满酒，白笙箫便一饮而尽自己碗里的酒，并且一把夺过老者手中的酒坛，对着酒坛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洒脱、豪爽、不羁，这般模样的白笙箫，真是和以往判若两人。

”混小子，好歹给我留一口啊！“老者被气笑了，伸手就想夺过酒坛...

就这样，一老一少把酒言欢，喝他个一醉方休，只可惜白笙箫酒量还是不如老者，先老者一步趴下了，一脸醉意，老者也是在一遍遍的笑骂声中倒下了。

相比屋内的热火朝天，小屋外的竹林，甚是宁静，一黑影淡然立于竹林之上，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屋内趴在桌上的两人，无人知道他何时站在那，也不清楚他是谁。

”仇恨么？也好，只有仇恨才能让人成长，那就怀揣着对我的恨意，好好的活下去吧。“

月色孤冷，他逆着萧瑟的秋风，衣角猎猎作响，朝着北方掠去，引入黑夜之中，终是没有回头...

这是宿命的恶意，也是登顶的阶梯。

翌日清晨，白笙箫酒还没醒，就被老者拖拽着拉进竹林。

“老人家，你这天刚亮就把我叫来这竹林作甚？”白笙箫此时还满脸血污，衣衫不整，确实不与平日里那般风雅搭上边。

老者没有回话，反倒是朝着四周观望，时不时抚摸着竹子，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抽出利刃，深呼吸、凝神，忽然爆发出短促的低吼，连续两刀，连肉眼都跟不上老者出刀的速度，无法分清到底砍了一刀还是两刀，只听“嚓”的一声，竹子就被斩成三节，出刀速度竟比声音还要快！而且断口处平滑如镜，只有极端的暴力和完美的斩击才会造成这样的断口。

老人收回刀，将中间那一节看上去还算是那么一回事的竹节丢给了白笙箫：“凑合着用吧，把他当作长枪。”

白笙箫接过竹节后，还好奇的看了看断口处，发出一阵赞叹，但听了老人的话后也是面露不解。

”还搁着犯浑呢？持枪啊！没看出老夫要教你吗？普天之下，能得到我传教的，你还是头一个，白小子求我教他我都不一定会教呢，你得了便宜，就在那偷着乐吧。“老者白了白笙箫一眼，说道。

白笙箫这才懵懵懂懂的摆出平日持枪的动作。

老者一手捂脸，显然是被不忍直视了：”谁教你这么拿枪的？“

”宫廷武术教头莫仁北，怎么了？“

”误人子弟，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白笙箫一阵苦笑，好歹人家莫教头也是个正一品，这被说的，多少没了面子了，不过这么说来，恐怕这老者的实力恐怕要远超于那莫仁北。

”正所谓枪扎一条线，需要手肘、肩头、膝腿都在一条线，深藏于枪后，前手如管，后手如钳，形成攻守兼备之势，保证自己进退自如。只攻不防，是为长枪大忌，只防不攻，更是蠢蛋，而你那种更是...唉，我都不想评价。“

听了老者一顿批评，白笙箫苦笑的摇摇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老者说的去做。

随后，老者从地上拾起了一个小石子稳稳当当的放在竹头上：“稳住四个时辰不倒，我再教你。”

白笙箫刚想反抗一下，但是身形一摇，那小石子就开始晃悠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届时白笙箫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得专心稳住竹节，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老者则是悠闲的转身回屋，坐在台阶上，又开始饮起了酒，哼着小曲，好生快活。

天，渐渐亮了起来，浮云破晓，一缕缕亮光投射在少年身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平日刻苦训练的白笙箫，手脚也开始酸痛起来，汗水再次打湿衣裳，身形不稳，上面的小石子更是颤颤巍巍，眼瞅着就要掉下去，可白笙箫只觉得视野迷糊，体力匮乏，自己可能都要先撑不住了，怎么还管的上那石子呢。

先不说昨天的伤口还没包扎，如今又发生崩裂，就论昨日那般放纵饮酒，都还没及时醒脑，头疼得厉害，确实不如平时的那般状态，但能做到这份上也不错了吧。

可不远处传来老者不屑的声音：“如果只是做到这个份上的话，那就痴人说梦，趁早洗洗睡吧。”

想到这，白笙箫心一狠，用力紧紧咬住下嘴唇，即便已经溢出鲜血，即便那带着铁锈的恶心味道充斥整个口腔，他也没有放松的意思。试图用更强的疼痛感麻痹自己，只见他青筋暴起，伴随着一阵阵沉重的喘气声，一鼓作气，再次将竹节抬成一线。

“好小子，这才像话。”老者暗自偷笑，抬头看了看天空，把量着时间。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老者也看到了他想看到的，白笙箫虽是蓬头垢面，眼神却是格外的清澈，而那正是很多人都缺少的——不屈。

“时间到了，小子！”

听到这句话，那绷住的弦终于断了，白笙箫这也才松开了口，咧嘴一笑，整个人无力的倒躺下去。

红日刚刚升起，恰好在少年前方的道路映照出一片霞光，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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