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纸条

看着眼前清丽婉约的娇小女子，苏子彧有些讶然，看似娇小的人儿，身上冷清稳重的气质倒是尤为独特，举手投足间也透露出极其良好的修养，自带一种名门望族的嫡女风范，苏子彧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姑娘竟然就是尚书府的庶二小姐，果然传闻不可信。

“苏公子，久仰大名。”清冷空灵的声音响起，眼前小小的姑娘朝他行礼，大方得体毫不露怯，倒是让苏子彧心生好感，往常遇到的女子一见到他，就羞羞怯怯不知言语，全然忘了闺秀的礼数，他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着实觉得有失礼节。这位孟小姐也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可眼里满是欣赏，再无其他露骨情愫，苏子彧心里无端放松下来。

苏公子轻轻一笑，万千温柔从他眼中溢了出来:“孟小姐跟岚儿在一起可还好？她性格直爽，大大咧咧，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勿怪。”对于这个混世魔王一样的表妹，苏公子从小便十分宠爱，见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好友，自然不希望自己这个傻妹妹把人家吓跑了。

“喂喂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问问寒枝，我是不是对她关怀备至？”徐岚嗔怒道。“好歹在我朋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孟寒枝看着徐岚沮丧的模样，抿唇笑道:“苏公子放心，徐岚对我很好，真的关怀备至。”这个苏公子不愧是苏家的下一任家主，言谈举止都彬彬有礼，真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这大概是孟寒枝接触过的最温柔敦厚的男子了，只要看着他就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更遑论举手投足间让人心生好感的温柔气息。

苏公子看着徐岚，笑道:“看来岚儿确实长大了，知道怎么对待好友了。”徐岚朝苏子彧挑挑眉，眼里满是骄傲。她这个表哥总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待，这一点让徐岚颇为不爽。

“既然你们要这个花灯，那就拿去吧。”苏子彧将银钱付给了小灯铺的老板，顺手接过这个海棠花灯，递给了孟寒枝。

孟寒枝看着手里的花灯道:“何必劳公子破费，我可以付的。”本来是给徐岚专门挑的，结果还让人家表哥替她付了钱，倒是显得她小家子气了似的。

苏公子摇摇头:“孟小姐无需在意，今晚你跟徐岚好好玩玩吧，我先告辞了。”话罢，苏子彧便要转身离开。不过徐岚连忙叫住了他，问道:“表哥你就要走了，不再玩会儿？”看表哥来买花灯，恐怕也是要逛逛灯会的吧，说不定还约了人呢。

苏子彧回头望着徐岚，无奈的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父姑母今天原本是不打算让我出门，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现在要赶紧回去，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徐岚叹了口气:“那表哥你快回去吧，不然姑姑得骂死你。”

苏子彧朝徐岚点点头，转身离去。

听他们兄妹的对话，孟寒枝隐约记得，自己曾在哪里听说过苏子彧公子一出生便身患顽疾，这十几年来苏家寻遍名医，却仍旧药石无医，因此苏子彧一直被苏家家主保护的很好，从不让他外出。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了，只是不知是何等怪病，竟然缠上如此风光霁月的男子，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见孟寒枝暗自沉思，徐岚一脸邪笑:“寒枝，你莫不是……喜欢我表哥？”自从见到她表哥，孟寒枝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从刚才起就想问孟寒枝怎么回事了。

孟寒枝斜睨了她一眼，缓缓道:“并不喜欢，只是觉得他气质俊雅，应当是个高洁尔雅的男子，所以欣赏他罢了。”孟寒枝对于自己欣赏的人从不会刻意回避，如果她欣赏的人和自己没有利益关系，那就更好了，不过对于她来说，即使是欣赏的人，若是威胁到她，那她也绝不会留情就是了。

看着孟寒枝正经从容的侧脸，徐岚觉得她真是没意思透了，撇撇嘴:“你真是，哪有你这样的少女啊，没有哪个女子不会为我表哥心动，连我表哥这样玉树临风的人都没发打动你，那到底得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你心动啊？”一提起这个问题，徐岚真是有些担心孟寒枝的终身大事了，如今这个年纪的女儿家应当都有一个春闺梦里人，可自己这个好友不仅没有，反而还一直对男子敬而远之，真是担心她以后会找怎样的夫婿。

孟寒枝沉默的听着徐岚说话，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呢？她心里年龄都快四十多岁了，上辈子遭遇诸多磨难饱经风霜，更是将心境催得异于常人的成熟坚韧。如今的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以后，还有明天，她也不太可能会再次喜欢上别人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她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情情爱爱的事情。待到大仇得报，她就该离开了……

“谁知道呢……”孟寒枝冷淡的勾了勾唇角，“可能没有吧……”最后一句话消弭于灯会热闹的声音中。

“什么？”徐岚疑惑地看向孟寒枝，孟寒枝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徐岚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笑道:“真的一个让你心动的男子也没有吗？”

孟寒枝停下脚步，注视着徐岚的眼睛:“真的没有。”说完这句话，孟寒枝不知为何，无端端回想起来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琥珀色的眸子犹如上好的琉璃珠，冰冷刺骨却闪着魅惑的光，这么形容可能有些奇怪，可这就是孟寒枝的脑子里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了。那双眼，应该比今晚所见的苏公子还要好看。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孟寒枝连忙将这一想法抛之脑后，跟着人们一起去放花灯去了。

人潮汹涌澎湃，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徐岚紧紧抓着孟寒枝的手才没使两人分离。来到河边，孟寒枝提着花灯，正准备点燃，人流涌动中一个老婆婆突然撞了她一下，孟寒枝脚下不稳，那花灯也顺势从手中飞出去。见孟寒枝快要摔倒，徐岚足尖一点，朝孟寒枝跌倒的方向飞奔去，顺势揽住孟寒枝的纤腰，将她扶稳，气急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孟寒枝摇摇头，扶着徐岚的手臂站稳了脚跟，小妍连忙跑去见起自家小姐的花灯。

那老婆婆见自己冲撞了千金小姐，脸色骤变，连忙跪下来颤声道歉:“对……对不起，小姐！老奴……老奴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望小姐恕罪！”

这颤颤巍巍地语气，孟寒枝还差点以为是自己相貌可怖，才把一个老婆婆吓成这样的。

孟寒枝弯腰扶起老婆婆，淡然一笑:“老婆婆不必介怀，我并无大碍，也请您不要老奴老奴的称呼自己，我在府中并未见过你这样一个嬷嬷，你我也是素不相识，我不至于怪罪您。”这老婆婆说话实在奇怪，孟寒枝也只当她认错了人。

那老婆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满含恐惧 她盯着孟寒枝的脸细细端详，好像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孟寒枝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的让她盯着自己看。但是看了半晌，什么也没有看出来，那老婆婆才颤颤巍巍地说:“抱……抱歉！这位小姐，是……是我认错人了。”话罢，岣嵝着腰便落荒而逃，仿佛后面有什么凶神恶煞似的。

孟寒枝看着老婆婆逃离的背影，皱了皱眉，不语。

“小姐，花灯摔坏了！”小妍通红着脸怒气冲冲的告诉孟寒枝这个坏消息，孟寒枝让小妍将花灯拿回来，自己仔仔细细的观察这花灯是怎么坏的。在孟寒枝翻着破裂的花灯内壁时，突然发现那中间有几行小字，孟寒枝悄悄撕下那带有小字的一角，看着徐岚和小妍无奈道:“没办法，这个花灯不知怎么摔坏的。”

徐岚皱着眉，不爽道:“要不然咱们再去买一个吧。”本来打算开开心心的放完河灯，再带孟寒枝去吃她平时最喜欢的点心，灯会就这样美好的度过了，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徐岚原本的计划。早知道这里这么杂乱，还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呆着呢！

孟寒枝摇摇头，拒绝了:“不必麻烦了，这里人潮拥挤，若再去买个花灯，可能会被人流冲散，况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起放同一盏灯吧。”刚才看到的纸条她不打算告诉徐岚，因为上面的内容实在古怪，对方以如此隐晦的方式告诉她，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徐岚遗憾的望着孟寒枝手里那盏破损的花灯，拧紧了眉头。孟寒枝好笑的伸手抚平徐岚眉间:“以后还有的是时候，也不差这一次，徐二小姐？”徐岚无奈的撇嘴，望着孟寒枝眨眨眼，伸手牵着孟寒枝，朝河边跑去。墨染的夜空中，一束束烟火绽开，仿佛写意泼墨画般灵动而趣意盎然，明亮的烟花点缀着深邃的夜空，将整个皇城都照得亮堂堂有如白昼，人们的欢呼声和烟火的噼啪声炒热了皇城寂静的中秋之夜。

看着徐岚扬起的嘴角，孟寒枝有些无奈的想，还真是个孩子。至于纸条上的内容和老婆婆不知何时塞到她袖子里的东西，就等她回到孟府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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