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排查

“女的？！”

这一嗓门声音着实不小，要不是他们现在走到了县衙的后院僻静处，大概其他人都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颜珞用手中提着灯笼长杆戳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秦捕头，语带戏谑：“喂喂，不至于这么惊讶吧，虽然我扮起少年郎来，的确是真假难辨。”

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秦捕头缓缓转过身，一副难以置信，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沮丧的表情：“那你和师妹岂不是……”

颜珞无语地看着他。

接着，秦捕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默默缩起脖子，抬起双手抱住了双臂：“也就是说，这些天，你一直和我们这些糙汉子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

眉头微蹙，颜珞打断他：“首先，我只有晚上值班才会在这里住，其次，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秦捕头的眼神又变了，宛如邻家大叔看着没出息的儿子：“你身为姑娘家，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等等，这是为了任务，我对你们这些糙老爷们可没兴趣。”颜珞被这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能帮我在恰当的时候打掩护，你要是老实一点，你的师父或许也就更安全一点。”

最后这句话，她的语气里还是隐隐透着威胁。

秦捕头愣在原地。

颜珞没有理睬他，继续往前走，夜晚凉风袭袭，让烦躁了一天的她感觉很凉爽。如果现在不是在这里巡逻，而是夜游，或许她的心情会更好点。

“那我能做什么？”大概是终于消化了今天下午得知的一切，秦捕头几步追了上来，终于知道要压低声音，“你让师父注意监牢里的人，你们在找谁？”

“这个你不用管，秦捕头，你只要一切照常就好。”颜珞浅浅打了个哈欠，忽然想到什么，然后问，“你对祈安县很熟悉吧？”

“这里就这么大，我当然熟悉。”秦捕头点头。

“那好。”颜珞点点头，“我想起有件事确实可以交给你去做。”

秦捕头丝毫没察觉此时两人的身份完全调换了过来，而是非常快速地回答：“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

颜珞看着他一副积极的表现，心底却涌上一丝遗憾：“帮我排查一下，最近有生面孔出现的地方有哪里，特别是令人感觉可疑的，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她很欣赏年轻又有冲劲的人，要是她那个便宜弟弟无论做什么事情有这么上心就好了，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干什么，有没有给她惹麻烦。

“我现在……不，明天就去做这件事，你放心好了，我帮你做这件事，就算师父到时候没有做好你交代的事，你也不准再找他麻烦。”秦捕头一脸的严肃，紧紧盯着颜珞，话语中没有威胁，却比一般的威胁更有效。

颜珞回眸看过去，目光比之前要冷淡不少，然后在秦捕头不偏不倚的目光下，慢慢点了点头。

其实即使反悔，颜珞依然不怕他，不过对上这种认死理的人，还是不要轻易改变承诺比较好。

老实人看起来好欺负，真的生气起来却是很可怕的。

“那就三天后的子时之前告诉我，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明白今晚我们说的所有事都不准告诉任何人吧。”颜珞轻轻一顿，“包括你的师父。”

秦捕头移开了视线，目光盯着地板砖的一点：“我明白。”

眼见对方隐藏不住心事，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颜珞抬起一掌，拍向了对方的后背，发出一声脆响。

“啪。”

“你干嘛？”

“要是杨老头看到你这副样子，肯定会起疑。”颜珞提醒他，然后将手中的灯笼也塞给他，“不想让别人发现，首先自己得表现得若无其事啊。”

“哦，”秦捕头看了一眼被塞进手中的灯笼，“你要去干嘛？”

“困了，回去睡觉，剩下的拜托了。”

打了个哈欠，颜珞摆摆手，理所当然一般地转身离开。

秦捕头：“……”

“就是这里了。”

颜珞随之停下脚步。

她确实说了三天，但她并没有想到秦捕头三天之内就能给她结果，这让她忍不住打量了一圈此时显得有些兴奋的秦捕头。

秦捕头没有注意到颜珞的目光，只是继续说：“我已经打听过了，最近祈安县确实有几个外来面孔，大多就住在这个客栈。不过也很正常，祈安县毕竟只是个县城，外来客一般只会来这个客栈。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一个就是县外不远处的寺庙，仔细想想很可疑，寺庙有什么好去的呢。对了，还有……”

正说着，秦捕头似乎终于意识到颜珞在看着他，正说着话的他一顿，有点结巴地问：“怎、怎么了？”

颜珞摇摇头，问出了一个问题：“客栈是我意料之内的地方，不过，寺庙，你怎么会查到那里？”

“不是我……”秦捕头挠了挠后脑勺，“是师妹，她经常去寺庙，所以和那里的小和尚比较熟悉，听说一个半月前还是四十天前，有生面孔出现在寺庙。她昨天去寺庙祈福后，当天晚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颜珞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如此，你们关系真是亲近呢。”

秦捕头没有丝毫觉得不对：“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什么事都会对我说，简直比亲兄妹还亲。哎，你说，这么好的师妹，怎么都没有媒婆上门说亲呢？”

颜珞心想：杨老头都不急，你一个当哥哥的急什么，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那你说说寺庙那个生面孔的事。”

“哦，就是那一天早上，大概是七月末，与我妹妹相熟的慧空早上起来洒扫，看见门外房檐下躺着一个像流浪汉一样的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

“慧空年纪小，一下就被吓到，去找其他人来看时，对方已经不见了。”

顿了顿，秦捕头继续说：“对方脸上被头发挡住了，看不清楚，但如果是本地人，谁会在寺庙外面……歇息？”

“流浪汉吗？”颜珞记得附近确实有一座小寺庙，离祈安县差不多有十几里，算不得太远。

至于客栈……

颜珞看了一眼街对面人来人往的客栈，如果西域暗探真的在这里，绝对不会住客栈，但是隐藏在寺庙附近，听起来又不太可能。

“还有一个地方是哪里？”颜珞问。

秦捕头半点没隐瞒：“祈安县有一处集市，是本地最热闹的地方，我认识的邻居牛小二在那里摆摊，说是几天前看见有个戴面具的男子和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走在一起，前面看起来还有点眼熟，戴面具的就……”

等一下，这个形容不就是她和裴珺吗？

“咳咳，”颜珞打断他，“不用说了，这个地方排除。”

秦捕头似乎还没回过味来：“为什么排除，小二说那个面具看起来可值钱了，花纹也很特别，绝不是普通人会戴的，实在是很可疑。”

“因为我就是那个戴面具的人身边的少年。”明白秦捕头是个一根筋，颜珞只好解释。

也不知道秦捕头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听到颜珞这么说，他露出一点理所应当的表情：“对哦，玄苍教也不会派你一个人来，你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肯定没有男人大。”

颜珞觉得他话太多，举起拳头晃了晃：“打晕你还是可以的。”

秦捕头：“……别，我闭嘴。”

对方如他所言那般闭嘴了，颜珞没有解释裴珺不是玄苍教的人，而是一个不知底细、萍水相逢的人。

闭嘴不到半盏茶时间的秦捕头再次开口：“我已经找到了这些地方……”

颜珞其实并不指望对方真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在这里行动的除了颜珞，还有一直藏在暗处的萧夜迟。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颜珞看了看天色，觉得有必要将这些告诉萧夜迟，便点点头，道：“很有用，你放心，玄苍教言而有信。”

“太好了！”秦捕头眉毛一扬，接着就看见颜珞准备离开，顿时问，“你去哪儿，晚上还要值班，你别忘了！”

颜珞背对着他摆摆手：“知道。”

上次约着见面的地方离客栈不远，颜珞东走西晃，走了不到一炷香就到了。她抬头往街对面看了一眼，对面是个成衣铺子，经常会放一些布料在门口。

扫了一眼后，颜珞就在街边的卖唐人的小贩前逗留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来时那样漫不经心地转身离开。

成衣店前朱红之类的布料有八九件之多，根据先前约定的暗语，说明萧夜迟此时并不在这里。

是有了什么新线索吗？

颜珞不清楚。

此时此刻，在她绞尽脑汁找玄苍教叛徒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个叛徒其实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颜珞被这个叛徒害得遭遇了两次刺杀，不得不“修身养性”半年，此次为了叛徒手中的名单，也是想尽了办法。

颜珞有一种直觉，她和叛徒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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