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阴森森地笑着,脸侧若有似无地酒窝显得更加妖魅,缓缓睁开眼,眼珠子也是不同于常人的赤红色,陆蔏心中大概明白,这人常年与毒为伴,早已百毒不侵,可也深受其害,所以才不同于常人满身毒气。
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似乎是有些惋惜,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陆宗主,这可不好办了。”
一股肃穆的杀气在陆蔏周身流转,好像三丈之外,便已经被这杀气逼得近不了身,秦霜只觉得后背发凉,汗毛都竖了起来,打了个寒颤,往旁边移动了一些,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陆蔏笑吟吟地挑了挑眉,说到:“毒主何必这么客气,若我每杀一个人,心里便愧疚一分,那这些年死在我手下的人,岂不是要将我这脊梁骨压断了?”
临澈一脸惋惜,道:“哦?我忘了,陆宗主人称疯狗,怎么会怕夜不能寐呢?”
陆蔏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道:“毒主谬赞了,只不过突然现身,意欲何为啊?”
临澈移步到一边坐定,好像他才是这庭院的主人一般,顿了顿,道:“你说的不错,三山说白了,是相互制衡的东西,即便各不干涉,也不会轻而易举被取代,不仅世人怕,我也怕的很,你宗阁和那鬼蜮的手段,我明白,我毒谷的威胁,你也清楚,所以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只是一丘之貉,所以来见见这个传闻中的疯狗。”
临澈看地分明,这陆蔏一看就是个孤傲之辈,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只不过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还有些不屑一顾,若是换了旁人,一个不备,便要一命呜呼了,可他是毒主,他断定,她不会这么毫不顾忌的痛下杀手。
临澈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脸上总有一种少年的稚气,分明杀人不眨眼,眼底却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纯真,他碰了碰腰间的银铃,说道:“你们这种人,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脸上笑地人畜无害,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弄死别人,真是太危险了。”
陆蔏未曾犹豫就接了一句,说道:“我可没有表里不一,至少此刻我想弄死你的心,是真的,能被你看出来,也没什么稀奇。”
临澈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撤步后移,身影迅捷似流星,他与陆蔏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缓缓道:“那鬼主我也算见过了,笑地比你还好看,分明一副正气凛然的君子模样,笑起来也是一脸的如沐春风,可不留神间便要人的命……”他揭开衣袖,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还在冒血的伤口,看着触目惊心,他却浑然不觉,又说道:“看看,我一个不小心,手臂差点废了。”
临澈稚气的模样加上这委屈的表情,活脱脱一副向长辈诉苦,要她做主的模样。
陆蔏却嗤笑出声,毫不留情面,说道:“毒主下山的动机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我的目的你也别问,小心我们做出三家相斗这没脸没皮的事,让江湖正派看了笑话,至于那位鬼主,不熟,没见过,也不打算见,他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临澈顿时变了神色,捧腹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笑了许久,站直了腰擦去了泪花,摇了摇头,说道:“我来此的目的你心里清楚,你只是装作不信,我离开后,你会查的一清二楚然后清理干净,毕竟我们这种人,最怕莫名其妙入了别人的局,防不胜防这种东西,不是空穴来风。”
陆蔏眯了眯眼眸,斜了他一眼,木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近到他面前,速度极快,快到临澈还没有看清楚,眼前一花,那人就已经咫尺之间了。
秦霜已经缩到了门口角落,看着陆蔏一掌打出,凌厉地劲风直冲临澈面门,他偏身一躲,一掌回击,一股杀气弥漫开来,屋内的桌椅被这两道气息击个粉碎,秦霜看地津津有味,时不时抱着手臂,缩地更远一点,恨不得挤进墙里扣都扣不出来才算安全。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陆蔏出招极快,让人有些看不清,招招直取他性命,临澈不偏不倚躲了几招,只觉得这人内力深厚,还有些诡异,心里微微一震,便沉步往后退了几丈远,本就不牢靠的屋门,被他这内力一震,轰然倒了下去。
秦霜一脸苦不堪言,心道:“我刚修好的门啊,又要重新修。”
临澈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乱的衣襟,不经意抬眼,却见陆蔏连个发丝都没乱,正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表情看着他,微微皱眉还有几分鄙夷不屑,他这心气儿一下就上来了,怒冲冲地旋步冲向那人,只见她不以为意,秦霜却一脸欲哭无泪地出声制止,道:“宗主……门板坏了……”
临澈止住了脚步,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是有些陈旧破损,他要是把这屋子拆了,指不定陆蔏要怎么报复他呢,于是站在道德修养上,他打算,放过她。
陆蔏大笑了出来,道:“你武功不及我,我用毒不及你。”
临澈被她的坦诚给煞到了,觉得失了面子,装模作样咳了一声,道:“你一个女子,我打赢你也是胜之不武,况且你死了,宗阁没落,江湖正派下一个目标,就是毒谷。”
“为什么不是鬼蜮呢?”陆蔏明知故问道。
临澈眸色暗了下来,很是正经,又带着几分妖媚,说道:“三山中,只有鬼蜮是最令他们害怕的,毒谷和宗阁做事尚且有个道理,而鬼蜮不同,他们是行走在世间的恶鬼,恶鬼杀人,需要道理么?不需要,鬼蜮杀死一个赫赫有名的正道大侠,比杀死一只蚂蚁都简单,所以,你要活着,还有一件事……那鬼主,你是见过的。”
这时,风好像忽然凉了些,大概是因为夜晚将至,又或许是即将来临一场大雨。
临澈默默看了陆蔏一会儿,忽然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秦霜慢吞吞挪到陆蔏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宗主,这毒主……是特别来提醒您的?”
陆蔏看向门外,乌云密布,紧接着,一场大雨就这样悄然而至,她眼神空洞,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也看不清心里在想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道:“邳州之事不过是要敲个警钟,你以为那鬼主真的没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灭了神梦岛么?”
秦霜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可是,那鬼主到底是在警醒谁?”
陆蔏神色不动,说道:“自然是那些对鬼蜮居心叵测之人啊,你猜他为什么不灭了神梦岛?”
秦霜在心里捋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陆蔏忽然笑了,说道:“他想让整个江湖都知道这件事,却没人敢管,唯一敢的,就是拿钱做事的宗阁,所以他留着人让人来求我,可是他心里很清楚,我并不会管这件事。”
“所以他弯弯绕绕这么多,就是想看戏?这个鬼主也太无聊了。”秦霜说道。
陆蔏摇头否定,道:“他不是要看戏,他是要理所当然的让宗阁成为天下群雄的眼中钉肉中刺。”
秦霜冥思苦想了一阵,摇了摇头,道:“宗主,我还是不明白,明明这件事我们没有参与其中啊。”
陆蔏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得晦暗不明,半晌,开口道:“世人都知道是鬼蜮灭了神梦岛,可是他们敢找他的麻烦么?他们不敢,神梦岛的人来求我,我没答应,所以他们便只能将这件事怪罪在宗阁身上,只有宗阁,才能大包大揽对这件事做个了结,也好全了他们所谓名门正派有仇必报的名声,一群贪生怕死的伪君子。”
“可是宗主,他们真的会群起而攻之么?”秦霜略有些地不明所以地望着陆蔏。
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道:“不会,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怕鬼蜮,难道就不怕宗阁么?他们要是真的敢讨伐宗阁,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门外落雪不肯停歇,秦霜小小的身子抱着门板往门框上装,看起来有些吃力,冻得脸颊红彤彤的,却依旧天真烂漫地笑着。
又许是这院子太久没有人气,竟格外冷冽,陆蔏一手端着一杯茶坐在首位,歪歪斜斜地半靠着,好不惬意。那茶杯里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冷了,她却未曾察觉,只定定地看着秦霜瘦小的身影。
忽然,她打了个冷颤,秦霜立马察觉,放下门板小跑到她身边,关切道:“宗主,我去给您准备大氅,您穿着,就不冷了。”
秦霜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茶水一口未动,陆蔏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久久不言语,那小姑娘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一般,换了一杯茶水放在那人面前的桌上,又小跑着拿来一件大氅要替她穿上。
陆蔏伸手挡住了她的动作,秦霜一怔,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不解,呼出的气带着一股子冷风。
陆蔏淡淡一笑,声音极低地说道:“这里太过冷清,去遂州城中的客栈吧。”
陆蔏抬脚离开,秦霜愣了好一会儿,开心地笑了起来,急忙跟了上去,她心中明白,她那宗主经常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清的日子,分明是担心她内力浅薄受不了这寒天冻地,心里暗暗窃喜道:“分明是为我好,还冷冰冰的,真以为我笨呢,傻宗主……那我一定也是个傻丫头,傻宗主和傻丫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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