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李德芳匆匆回到尚书房。
钟离珏对着折子正枯坐,方见到李德芳,两眼霎时明亮。人虽没动弹,目光却直直往他身后投去。
岂料他身后空空如也。
“慕容爱卿人呢?”语调蓦的烦躁起来。
李德芳支支吾吾道:“皇爷,慕容大人这两日……告假了。说是染了风寒,不想把病气过到翰林院的诸位身上。”
钟离珏稍一沉吟:“告假?”
李德芳估摸皇爷不高兴,战战兢兢抬头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什么情绪。这慕容大人……忒没眼色。
钟离珏复一笑:“慕容秉先在吏部,两袖清风,忠心耿耿。皇考在时,亦是直言谏上。朕方继位,理该去看他一看。”
李德芳眨了两下眼睛,既而恍然大悟,朝外面两个小宦官低声道:“备驾。皇爷摆驾慕容府。”
慕容瑾萱的病也不全是装的。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舒服,虽然不至于躺三天。
为了让病情真实一些,昨晚趁她老爹睡了,还跑出来冲了个井水澡,又湿答答在井边儿坐了半个时辰。
左右‘六俊’已经是因为‘冲喜’而存在了,修史也没什么需要她做决策的地方。干脆偷个闲,顺带躲一躲钟离珏。
想来钟离珏明知道一君一臣,还故意隐瞒身份,百般撩拨?!想到这里,慕容瑾萱就气不打一处来。
淋了点水确实不太舒服,昏昏沉沉正要睡,外面忽而骚乱起来。
“小姐!”
“砰”一声,小翠猛推开门,慌慌张张地进来,好像还有点着急要走?这小翠今天怎么回事!
“外面忙活什么呢?先帮我掌灯!”
小翠直接结巴了:“小姐,皇,皇爷来了……外面跪了一地,都在喊陛,陛下!”
“什么?!”慕容瑾萱直接惊地坐起,病都吓没了,“你没听错?!”
“没听错,徐妈妈几个,都还在前边院子跪着。就是皇爷来了!我看见了,好年轻的皇爷!方才老爷夫人都跪下了。”
慕容瑾萱呆了片刻,立即道:“把那帕子去铜盆里摆一摆,拧干给我拿来,快!”
“是、是!”小翠也发懵,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还是照做了。
慕容瑾萱接了帕子,一边叠一边往额头上搁,又对小翠交代道:
“帮我带话,就说微臣诚惶诚恐,有恙在身,不宜见驾,还望陛下恕微臣……”
慕容瑾萱说着,余光瞧见小翠板着一张苦瓜脸,像背书似的,抠着手指头正跟着背。慕容瑾萱两眼一黑,一时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不耐烦道:“算了,就说‘少爷’病重,下不来床,怕过病气。”
这话是人话,小翠听懂了,她立马笑出来:“是,小姐。不,少爷。明白了。”
小翠把门一关,房里又静了下来。外面的骚乱似乎也已停下。约莫是老爹带了钟离珏去正堂讲话。
油灯跳突着,慕容瑾萱望着一屋子橘黄的柔光,着实有些困意上头,但又辗转反侧睡不着。后来昏昏沉沉的,不知是梦还是醒。
正半梦半醒中,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近了。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慕容瑾萱有气无力道:“小翠,药搁边儿上吧,闻着就难受。晚些吃。”
既而脚步声又近了,慕容瑾萱懒得抬眼,闷声道:“小爷说了,要你搁下。”今天的小翠还挺倔强,非走过来要她吃?约莫又是老爹下了令,非要逼着她现在就吃……
慕容瑾萱一边做着梦,一边烦躁起来,接着猛一掀被起身,怒道:“说了叫你搁旁……”
瓷碗碎裂声响起之后,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她此刻和钟离珏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皆是错愕。而慕容瑾萱视线悄然下移,只见钟离珏今日是微服前来,一身牙白的袍子,如今他下裳被棕褐的药汁,泼撒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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