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睡在凤倾门前的白泽猛然惊醒,看着来人,手中紧握的刀柄悄然放下。
“家主是来找小姐的吗?小姐已经睡下,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
白泽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好像早就料到了凤涛的到来。凤涛看着这个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的孩子,心底不禁有些欣慰。
“不,我不是来找倾儿的,我是来找你的。”
“我们之前,没有什么好谈的。”白泽看着面前的人,他除了凤倾,还没有习惯和别人怎么相处。
“白泽,看在凤倾的面子上,有兴趣和我喝一杯吗?”
凤涛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白泽看着好像一夜之间变得苍老的男子,心里大体猜出了凤涛此行的目的。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谈,凤家家主?”
白泽抱着刀鞘,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着什么。
“呵,你太抬举我了。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家主?都是狗屁,今晚,我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父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凤涛眼里含着泪水,恋恋不舍的看着凤倾的屋门,好像透过屋门就能看见里面正在熟睡的凤倾一样。
“好,”
白泽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并无一丝波动。
子夜,天上没有一片云彩。满天星光是军营里不曾有过的景色,屋顶上两个微醺的男人对着明亮的月亮自酌自饮。除了碰杯的声音就只剩下一片寂静。男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纵然无语,却好似千语,都化在酒里。
“你怎么睡在凤倾的门口?小时候是因为怕,这又是为什么?”
凤涛看着一声不吭的少年,脑海中想起了白泽初到凤家时的样子。红红的嘴唇,水汪汪的眼睛,肉肉的脸颊煞是可爱,就是眼睛里的那份沉稳,和他现在的样子如出一辙。
“以前她保护我,现在我保护她。你一封信都没有,当然不知道,这些年我们经历了什么。睡在她的门口,两个人就这样活到现在,早就习惯了。”
白泽微抿了一小口酒,不再说话。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身上的全部毛孔好像都一下子打开。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对不起倾儿,我也对不起你。”
凤涛摇了摇头,自己缺失了他们成长的时期,根本无法弥补了。
晚风吹过屋顶,卷起两人的长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继续说话。
“皇家要对白家下手了?”白泽率先打破了这宁静的画面。
“恩,你也看出来了?”
看着白泽点头,凤涛发出一声苦笑。
“没想到,小一辈早看出来的事情,我却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可笑啊,可笑。”凤涛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无能为力·。
白泽又喝了一口酒,看着远方的景色,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前些年就看出来了?”
凤涛这才明白,孩子们都长大了,已经不需要自己教他们什么了。
“嗯,这种东西,局外人才看得清。”
白泽晃了晃酒杯,杯子里的酒所剩不多了。
“所以,当初你们吵着闹着要去战场——我一直觉得,我有能力保护你们,没想到啊,这几年遇到了瓶颈。一直没有突破,反而是那个人,远远的将我甩在了身后。可能我天资愚笨,再难进一层。”凤涛的语气中充满了落寞。
“罢了,终归是老喽。这天下,永远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时候应该下台了。你们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罢了,罢了~”凤涛好像想起了往事,年轻时候的挥斥方遒终究也只不过是过去罢了。
“不过,凤家能挺这么长时间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猜不仅仅是凤倾在军营里的影响力,可还是有大公子的功劳?”
“是啊,这些年若没有鸣天的操劳,凤家早就被掏空了。或许你们这次回来,凤家早已变成了一捧黄土也说不定。”凤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白泽。
“这些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这些,就是凤家所有的家底,还有一些是我们留给凤倾的,希望以后会对她有些帮助。三日之后,你便带她去郊外,永远不要再回来,我凤家命数已尽,她不能死。自小她便要强,我也没为她做点什么。最后,我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了,希望你保护好她。”
凤涛再不敢去看白泽的眼睛,将盒子塞给白泽。
“这,算是遗嘱吗?”
看着那个盒子,白泽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
“对了,白泽。对于你的事情,我想说一声抱歉。这声道歉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能减轻我心里的罪恶感。你不用原谅我,我也不值得原谅。”凤涛拍拍衣襟,准备离开。
“我从没想过要原谅你,你最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你自己心里明白。”白泽直勾勾的看着凤涛。
良久,白泽低下了头。
“你放心吧,没有你的嘱托,我也会拼命保护好她的。”白泽顿了顿,
凤涛心中总是带有一丝羞愧,愧对白泽,愧对凤家列祖列宗,愧对妻儿老小。
凤家在自己手里鼎盛,成为风泽国第一大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但是最终也在自己手里走向灭亡,这是何等可笑。
“你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会保护好她。”白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像是强调了什么一般,语气是那么的毋庸置疑。
“穷尽一生。”简短的四个字,不仅仅是对凤涛的承诺,更是自己的心中所想。
“其实,她远比您看的要远。论什么,她都应是凤家第一。再过几年,等她成长起来,凤家的发展无可限量,就连那位,也不能在拿捏凤家分毫。只是,时间来不及了,你也看不到了。”
白泽顺势躺下,看着天空。
“罢了,罢了。。。她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小孩子——她不用承受这么多。保留一份小孩子的纯真,开开心心的就好。你还没有自己孩子,你体会不到这种当父亲的感觉。”
凤涛又看了看凤倾紧闭的屋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算是再怎么恋恋不舍,最终还是要离开,永远的离开。
“也许吧,我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白泽笑了笑。
天色渐明,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真正的黑夜即将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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