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刚过完龙虎营中就传出了换将的消息,当今皇上的姐姐安乐公主驸马宋培英以身体抱恙为由上折请辞统领之职,皇上在做出挽留不住的姿态后下旨恩准,并责成太医院尽力为驸马调养身体。
这件事本身不仅没有任何不和规律的地方,而且还显得非常的合情合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君正臣贤的味道。只是坊间还流传着另外一个版本,说是“邪王”上任伊始正需要找人立威,而宋培英恰好身份不低又几次犯错,正是杀一儆百的好对象。
不过,不管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宋培英的身体不再灵便确是实情,一个领兵督战的武将行动不便,“请辞”也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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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有些迟,直至正月以后恪王府里栽种的花草树木都还没有返青的苗头,就连京城中最富盛名的梅园里花也开得惨惨淡淡。
淳于燮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桌案后,一个全身缟青的女子单膝跪在他面前,光洁的脸上不见半点胭脂却仍然遮不住眉眼间的妩媚,这个女子就是淳于燮手下唯一的女暗卫,无心。
“事情做的不错。”指尖轻抚白玉指环,淳于燮缓缓开口,一双凤目盯在女子身上却没有半点狎气。
“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属下伤了他背部的一条经脉。”艳若桃李的女人说出话来却是异常寒凉难免有些煞风景,可如果把死伤在她手下的人名罗列一番的话人们就会发现笼在身上的寒意又加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后果是?”
“只会影响一侧肩膀不能行动。”
“没有人察觉你的身份?”
“属下化妆成风尘女子,下了药才下的手。”
凤目垂下,嘴角微微上挑,美丽的女人都是淬着毒的花朵,偏偏这世上的男人常常乐此不疲。视线收回,扫到了手背上浅浅的一道痕迹,瞳孔猛然间收紧,才记起自己也已经情毒深中。
“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你下去吧。”
没有回答,女子悄然消失得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淳于燮随手拾起了摊在桌上的书。
“王爷,在兵部闲职的方范同大人求见王爷,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小德子小声地在他耳旁说道。
“请他进来吧。”
一句“有请”过后,一个人被侍从引进了厅堂,恭敬地一拜:“卑职方范同见过恪王爷。”
顺着声音淳于燮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人。五十岁开外的年纪却精神觉铄,瘦削的肩膀好像蕴含着千钧的力量,更为难得的是一双眼睛中竟然还闪动着似青年人般的光彩。
凤目微垂:“大人不必多礼,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得到了淳于燮的准许方范同已经站了起来,但仍然弓着身体:“回王爷的话,去年北山国皇帝过世,他那位统领三军的王后叶雅带着所有精锐嫁给了他年幼的弟弟,拥立他为王,致使各部落首领之间不服者甚多。一年来多次交战,虽说取胜也是元气大伤,此时正是出兵征剿的好时机。所以下官希望王爷可以奏明圣上,再次出征。”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完,他才抬起头来观察对面人的反应。
一双乌黑的瞳仁中眨动着宝石般的光华,可惜任是颇有阅历的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参透这冰冷美丽的背后到底掩藏着怎样的心思。
缓缓,淳于燮终于开口:“大人此计若交内阁裁议,如何?”
“万难成行。”
“我朝历来是据边以守,敌不入寇不兴征伐。今贼寇远在漠北,单凭大人几句话就想要本王请旨出兵?”
“兵者贵于时机,叶雅虽说是个女子却狼子野心,如今大半个漠北已被她收于手中。一旦让她得以休养,日后或成强敌。请王爷转奏圣上,方范同愿以身家性命……”
“大人可知道本王若是上奏此事,押上的就不单是大人的身家性命了?”
“这……”低下头,方范同不再说话,他知道淳于燮说得没错。
初掌兵权如果打了败仗,往小里说是急功冒进,说大了就是没有统兵之能,何况再加上上书请战、一力促成,这样的罪名就算是天潢贵胄怕也承担不起。
敏锐地觉察到了面前人的变化,淳于燮负手而起,踱到了他的面前:“但,本王愿意同大人一起赌上这一局。”
“王爷的意思是?”
“二十年前昭国存亡之际大人以红谷一战将夷人赶出羽城之外,贼人至今不敢再犯。而今大人既然雄心犹在,本王怎会推诿怯战。大人放心静待,本王一定会尽快上奏此事。”
方范同稍稍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一双凤目吸引。那双眼睛中没有暴虐成性的杀戮,没有好大喜功的喜悦,只是弥漫着一种隐隐透露出几丝残忍的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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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卑不明白王爷此举有何意义?”目送着方范同渐渐走远的身影,小德子说道。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淳于燮眼角微微挑起,转身直视着小德子。
语气冰冷,小德子却知道这只是他说话的习惯:“王爷刚刚入主了龙虎营就上书想要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要是成了当然是好,可万一……如此一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他的意思本王明白,他当年在先皇麾下东挡西杀威震四方,可自从父皇继位后屡次受到刘家打压竟然以盛年便被安置在兵部养老,他当然不服,想要有所作为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人精通兵法攻守之道,怎么可能看不出宋培英告老之中的名堂?”
凤目眨动,遮不住他眼底曜石般深邃的光亮:“既然‘志同’为什么不能‘道合’?这也是天意要本王收下如此利器。”
“王爷就不怕会……”
“小德子,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本王不会贸然行动的。”
“是。奴卑多口了。”
淳于燮重又将身体望向窗外。
天上,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光华只留下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光圈,一阵风吹起,院子里的树木都战战兢兢地随风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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