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入口在库房深处,用放盐袋的木架挡着,这里看守严密,旁人不得进入,入口做的并不十分隐蔽,祝青凌警觉了一瞬,并未感觉到第三人的呼吸,上前推开木架,“大人请。”
裴承霖走到一旁搁着笔墨的桌子旁,眸子眯起,看得出是旧物,桌子各处磨出厚厚的包浆,伸手轻敲几下,响声沉闷。
他拧眉思索,账本是要紧之物,吴管家不会随身带着,应是抄送一本交给吴家主,底稿留在一个稳妥之处。
木架是水曲柳做成,饶是祝青凌一个习武之人,挪动起来也十分吃力,她直起腰,见书呆子研究一张桌子出神,凑过去,“大人若想知道这张桌子的玄机,不如交给卑职。”
不待裴承霖答应,她上前取下桌面与桌腿连接的榫,整张桌子立刻摇摇欲坠,掉落的桌子腿里,赫然是成卷的宣纸,看得裴承霖微微挑眉。
“大人先进隧道,卑职随后就来。”祝青凌朝散了架的桌子走去,到了近旁轻易地复原桌子,瞧了眼无人的院子,闪身进了隧道。
祝青凌堵住隧道入口,擦去脑门的汗,“大人最好跟在卑职身后,万一里面有人伤着大人,多冤枉不是?”
裴承霖负手沿着隧道,一面看一面走:“不必,祝捕头跟紧本官便无事。”
哟呵,他还挺自信。
祝青凌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摸起一个石子弹在拐角处的石壁上,她就不信他还敢走在前面。
“啪嗒”一声,石子从石壁上弹回来,擦过裴承霖耳鬓,祝青凌清楚看到书呆子脚步不停,肩膀不曾移动分毫。
裴承霖唇角勾起弧度:“吴家机关术当真是一绝,先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再放一个回马枪,一击制敌,祝捕头以为呢?”
祝青凌有些心虚,环顾左右地答:“大人说的是。”
她担心书呆子再算账,转开话题:“大人,吴家明知您起了疑,就算赔罪也应该设在酒楼,可他却反其道而行,将您请到家里,这是为何?”
此话一出,气氛明显尴尬起来,祝青凌不由给了自己一个轻柔的耳刮子,过惯了安逸日子,她竟然忘了与上司说话的规矩,不能当面揭短......
前面或许是一家客栈,起的地基更深,裴承霖抬手挡在额上,弯腰而过,“若是你的秘密被本官得知,见了本官,你会说今日吃了几个包子,还是直接将秘密扯张布盖上?”
祝青凌下意识扣住虎口,“大人说笑了,身家秘密都在您手上,卑职哪还有闲心扯那些有的没的?”
“吴家主也是这么想的,传言说此人循规蹈矩,今日看来,不过是他的一张皮。”
祝青凌会意,此处应该有掌声,“大人英明。”
裴承霖轻笑:“祝捕头何必说笑,本官若真英明,就不该来这一趟,坐在书房等着,情报自然会来。”
明知书呆子暗含讽意,可祝青凌把这句话掰开揉碎,每个字都在夸她,“谢大人夸奖,卑职继续保持,争取让大人无后顾之忧。”
裴承霖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祝捕头说过的话可要做到。”
壁上的夜明珠散发莹莹蓝光,照得隧道深邃如海底,神秘迷离,祝青凌蠢蠢欲动,她好想抠下一颗给阿蒲带回去。
“大人,卑职这趟差办得惊心动魄,简直是虎口拔牙,卑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黄白之物,您看这有这么多夜明珠,能不能......”
祝青凌比划出一根手指头,凑过去讨喜地笑。
裴承霖侧头看着眼前弯弯的眉眼,点点荧光落入眸子里,有星河流转,明明是一个男子,却美得不可方物。
他看了片刻,很快收回眸光,踏出一步走在前面,“这里的每一物都归他人,祝捕头不问自取,恐怕不妥。”
祝青凌对着他的背影眨眼,紧走两步,“江湖上那么多劫富济贫的好汉,朝廷也从来没说过他们是贼。”
手下办差得力,做官的挑出两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赏给手下,不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嘛。
裴承霖嗓音淡淡:“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祝捕头不会连这个都不懂?”
此人已经非常胆大,要是再惯得心黑点,他不能保证少年还能干出些何等大事。
“快到出口了,卑职先去外面打探。”
祝青凌蒙上黑布,飞快地打了个死结,经过书呆子身边时,很是不小心地踩了一脚。
仍是那口表面朴素,内里富豪的枯井,祝青凌把匕首扎在井壁上爬了出去,看着稀疏的星子喃喃:“毁灭吧,跟着抠门又死板的上司没前途的,可他也只是想约束下属而已,祝青凌啊祝青凌,都是尚书老爹给惯的。”
她抬手拍拍两颊,扬起笑脸,“大人,上来吧,上面没人。”
裴承霖身量高她一头,微微低头从井壁缺口钻出,暗纹锦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盐袋上,极缓又极稳。
祝青凌站在井沿绷着脸,余光瞄着井底,这一趟真是难为书呆子,“大人,卑职拉您上去。”
裴承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指指井壁一侧突起的石块,长衫一撩,踩着石块上来。
他站稳后眸光扫过四周,柴房对着另一条街铺子的后墙,商人信奉后墙开窗会露财,加上相邻两间铺子店面不大,不像吴家米铺前铺后室,运送私盐实在隐蔽,多年来不曾有人撞见。
只是果真是他们做的天衣无缝吗?
上任知府离任时,家当拉满三大车,也是该他倒霉,遇到了真的山匪,后来有人在那片山的草窝中拾到许多金条。
他看了眼天色,眉头微蹙,“梁贼行事狡诈,不可能放任有人进出,尽快离开此处。”
私盐生意是那些人的命脉,没了这桩快钱,官员的油水必然少了半成,应天府的价值也会大不如前,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情形。
祝青凌仔细掉清理井沿的脚印,气息微喘,“卑职以为不然,梁贼若将此地看得极重,卑职方才就进不来,他们应该不止一个中转,城内戒严,那些人一时潜伏了也说不定。”
吴家产业遍及全城,米铺常常进货,客源繁杂难辨,他们可以借此优势将私盐生意铺开到各个角落。
祝青凌拍净手上的草屑,扬头冲他笑,“大人先回去吧,卑职把井恢复原样,咱们以有意对付他们无心,胜算会更大。”
裴承霖神情微怔,缓缓颔首,“也好,祝捕头保重,一炷香后必须离开此地。”
祝青凌重重点头,“大人只管放心,卑职心中有数。”
看着书呆子负手离去,挺直的背影如松,祝青凌出了铺子,老杨树下,三个泥瓦匠虔诚跪拜。
祝青凌跃上老杨树,撒出一把碎银,“你们灾厄已除,今晚好好回去睡一觉,不会有事,贫道不收你们银钱,只取几桶黄黏土。”
泥瓦匠惊喜地相互看看,对着老杨树下拜,“多谢仙人。”
饶是祝青凌说过不收银钱,临走前还是留下二钱银子,朝老杨树磕了头才离开。
祝青凌提着两桶黄黏土来到井边,添入草料拌匀,用绳子吊着放下井底,随后脱了靴子跳下去。
近水街巷土壤湿润,常有苔藓滋生,连日无人下到井底,井壁上有苔藓攀爬,祝青凌挽起袖子,弯腰将散落密道的石头拢到缺口,垒好石块用黄黏土刷在外侧。
一桶黄黏土用完,祝青凌直起腰,听更夫敲着一慢三快的梆子,踩着攀爬石上去。
夜市方歇,周围了无人声,树影伏在柴房檐墙上,枝叶轻颤,祝青凌甩甩酸痛的手臂,将修井壁的活计放在前堂杂物室,朝府衙而去。
东市原本只是一些零散的铺子,卖些针头线脑,街道狭窄逼仄,铺子后隔着二十尺宽的落雨河,与府衙隔河相望。
十年前朝梦阁盘下街东头的马楼,设朱漆雕花大门,修桥与府衙大街相连,一时间来东市采买的人络绎不绝,连带周围的铺子也水涨船高。
祝青凌走到朝梦阁门前时抬头看了眼,纯金匾额在夜幕下熠熠生辉,“真是朱门酒肉臭,刚见了用夜明珠装饰地下,这家更高调,用金子做门头。”
往前走百米,就是石拱桥,祝青凌刚踏上桥面,便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冒出来,从脊背爬上脖颈,如影随形。
祝青凌顿住脚步,她能感觉到这伙人冰冷的杀意,过桥左转不过百步就是府衙,她却知道这桥没那么容易过。
凌冽的杀意急速逼近,舒缓摇摆的岸边柳条猛然晃动,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打破安详夜幕,降临在石桥之上。
祝青凌在剑袭来时矮身而过,寒芒贴上鼻尖,倏地远离,而后她旋身跃起,匕首朝黑衣人右臂划过,黑衣人足尖一转,朝祝青凌右侧攻去。
祝青凌抓住空挡,匕首刁钻地没入黑衣人后腰,黑衣人动作迟缓的瞬间,祝青凌劈手夺过剑,刺向从树后凌空而起的另一个黑衣人。
不过两个呼吸间,四个持剑黑衣人团团围住,进攻防守间配合默契,招招狠辣,不留退路。
祝青凌身形游走,左手长剑气势如虹,右手匕首以奇制敌,看准黑衣人持剑的手出招,缠斗间不落下风,倒是黑衣人频频挂彩。
容两辆马车并架而行的长平桥仿佛刮起黑旋风,阵阵劲风扫过,石板上留下刀刻斧劈的痕迹,风停,扬尘落定,祝青凌剑指几个手脚尽废的黑衣人,勾唇道:“诸位费心送到家门口,何不入府一叙,老牢头可是等候多时了呢。”
黑衣人神色决绝,看了她一眼,接着“咔嚓”一声,下颌一痛,藏在嘴里的毒丸被挑了出来。
祝青凌干脆利落做完这些,拿帕子擦净血迹,“给点面子嘛,我家大人一定好吃好喝招待各位,把你们养白白再还给巡抚使大人。”
她起初以为黑衣人是梁贼派来的人,直到她挑断黑衣人的右手后,黑衣人使剑的动作明显生疏无力,士兵长期训练都是使右手,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做不得假。
而应天府有权力调动军队的人,除了书呆子就是负责剿匪的巡按使......
多讽刺,剿匪之人庇护山匪制盐,山匪躲进山里不给官兵添麻烦,算哪门子的敌人,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最重要,官匪一家亲嘛,祖先见了都得夸他们机智。
祝青凌收起地上的剑,掂了掂,剑身精铁打造,很是锋利,不失为好武器,她看向地上手脚俱断的黑衣人,力竭加上过重的伤势,放在原地也逃不走,“几位稍安勿躁,我叫人出来迎接。”
说完她抬脚跨过黑衣人的伤腿,顶着四更天的星子朝桥头走去,正是露水最重之时,后背有了微微湿意,突然小腿传来针刺的痛感,祝青凌心头警铃大作,回身将剑横在身前。
夜幕沉沉,暗纹锦靴无声地踩在石阶上,鹰形面具覆面的男子左手提剑缓缓行来,微跛的左脚让人无法忽视,剑携着寒气瞬息即至,祝青凌瞳孔微颤,腰肢下压避过,同时匕首脱手,在男子臂上划出一道血线。
祝青凌扶着栏杆站稳,小腿发麻的感觉逐渐蔓延,“你不是黑衣人一伙的,为何要与衙门作对?”
男子静静看了她一会,锦袍猎猎作响,他脚下使力,很快逼近祝青凌,片刻间交手十几招。
祝青凌退守桥边石栏旁,受伤的小腿还是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咬牙拖延,心里暗骂孙贵巡夜偷懒,不待她分神,男子的剑招直冲心口而去,祝青凌轻喝一声,握紧长剑化刺为劈,金乌刀的招式被她用到极致。
东风止,剑气搅起的水花归于平静,冷汗顺着祝青凌的额头滑落,杏眸微垂,看向刺穿男子腹部的剑。
她不明白男子为何中途收招,那一剑看似来势汹汹,她依然有把握拼成平手,最多腹部受点轻伤。
男子气息紊乱,猛地吐出一口血,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丫头,你信我,到城外躲一阵。”说完拼尽全身力气,一掌拍向祝青凌肩头。
......
裴承霖捏着色泽莹润的合浦珍珠,修长的手指竟比珍珠还要细腻几分,看了片刻,他将珍珠收入花纹古朴的檀木匣子里,“昨夜内城可有异常动静?”
陈邦抱拳道:“禀大人,属下昨夜在内城各处加强兵力,整夜巡逻,按照大人吩咐在吴家米铺附近加派十名士兵,未曾见可疑之人,不过.....昨夜有士兵失踪。”
裴承霖研墨的手一顿,薄唇抿成一条线,片刻抬头,“将当时的情况说来。”
陈邦不敢怠慢,单手撑地跪下,“是,三更天左右,属下在东江门检查完城门守卫,回来接替刘江巡逻,当时刘江还说要回营好好睡一觉,谁知他的营房是空的,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回来,属下找遍他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这才来叨扰大人。”
“刘江入行伍多年,这般无声无息消失本就不寻常,你安排人手去各处找找,尤其是从吴家米铺到子城的街道,不可漏过一个角落。”
裴承霖眉心拧起,看了眼对面的方桌,往日祝捕头提前一刻钟来抄书,若说是昨夜查案疲惫,他未必会不事先知会。
手中公文“啪”地合上,裴承霖将檀木盒子装进袖袋,朝主簿宅而去。
祝青凌回到主簿宅的住处,换下因为奔波而灰尘仆仆的捕头服,床榻上早已准备好柔软缎子衣物,用熨斗细细烫平,阿蒲已在灶上热好饭菜,留了一盅热腾腾的米粥。
祝青凌一个人将饭菜盛到木桌上,对着一盏烛灯大口吞咽,刚吃两口,就见虎子匆匆进来,顾不得走到桌前便道:“头儿,李大人请您到大堂一趟。”
看得出他是从前厅抄竹林小路过来的,头上的小帽被竹枝刮得歪斜,加上一双虎目圆睁,显然是出了要紧之事。
祝青凌登时起身,顺手抓起两个包子,“虎子,这趟差唤得急,可能今晚回不来,带着路上吃。”
此时已近酉时,稀疏星子点缀天穹,有一片晚霞不舍地撕扯天幕,在一方天空打翻了调色盘。祝青凌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大堂,深吸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的馒头总算咽了下去,朝旁边踱步摇头的李推官抱拳,“大人,今晚要出什么案子?”
大灵王朝律法规定,若有命盗等紧急案情,可禀明官府从速处理,裴承霖到任后,新加上凡下衙后求到官府的,一律由师爷接待,代为誊写状纸,以免手续繁杂贻误案情。
可怜李师爷一把年纪还要被半夜拉起来,听百姓扯一些心惊肉跳的事。
李推官道:“是桩人命案子,城东烧饼铺的王程状告秀才李建谋杀了她妹妹,李建已经收押,但他咬死不认,大人命咱们速去现场查探。”
说着两人已来到马厩,祝青凌利落骑上枣红马,扬鞭而去,身后是十余个手持火把的捕快,打马紧随其后。
白日里食客盈门的王记烧饼,此时门前围上白布,惨白的纸灯笼微微摇动,伴着宅子里老汉的哭声,恍若鬼宅。
见门外有马嘶鸣声和铁尺相撞的清脆,王老汉知道是衙门来人,忙踉跄出门,过门槛时脚下一拌,幸好祝青凌及时拉住,否则跌了跟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
祝青凌朝虎子看了眼,虎子心领神会搬来凳子,待王老汉坐下,李推官上前道:“你就是死者的父亲,也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
“回大人,草民的女儿就是李建害死的,大人要为我可怜的女儿做主啊。”
“本官自然会替死者讨回公道,现在带我们去案发现场。”
王老汉支支吾吾,好似很难启齿的样子,祝青凌眉头一挑,院子里各样物什摆放得当,毫无打斗痕迹,李建害人自然不会跑到别人家里,所以王莲在别的地方被害,一个女子夜里私会外男,即使人没了,名声也不好听。
这样的女子按律,不能立碑葬入祖坟,只能拉到郊外草草埋了。
祝青凌抬头和李推官对过眼神,上前道:“这桩案子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词下定论,衙门也不会随便结案,你的一个私心就会影响衙门查案,你最好配合我们,说出王莲的行踪。”
王老汉闭上眼,挤出一句话:“在李建家里。”
周围凑热闹的百姓大惊,原本的同情化为乌有,小声指指点点,“不守妇道”、“浸猪笼”之类的字眼传入耳中。
李推官面色不太好看,“原来你女儿早已出阁,她所嫁何人?”
“是...吴府大管家。”
“你如何发现王莲被害?”
王老汉面色更加惨白,猛地跪下,“大人,草民家门不幸,出此孽女,死有余辜,本不想打扰大人,犬子无状告到官府,如今家丑传遍全城,草民有罪。”
祝青凌看着王老汉,心里有一丝怪异感觉挥之不去,他似乎在诚心为这一幕痛哭,可言语条理清晰,语速不变,这不应该。
她转进屋里各处看了看,家里生意尚可,桌椅板凳都是平常人家用不起的,东屋床头一个镶着钿花的盒子引起她的注意,里面放着几样样式精巧的发簪。
王老汉是个鳏夫,王程尚未娶亲,簪子只能是王莲的,可王莲早已出阁,娘家怎么会还有她的物件?
出门时就听李推官正气十足的声音,“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李建二人寡廉鲜耻,伤风败俗,更干出残害人命的勾当,理法难容,待本官查明真相,定严惩不贷,撤诉一事无需再提。”
几人离开王家,朝街西行十余里就是秀才李建家,此时早已被捕快围得如铁桶一般,火把映得院子亮如白昼。祝青凌跟着进了宅子,看了眼幽静的院子,也不禁有些惋惜。
好好的一个读书人,传出这样的事,不管真相如何,他的清誉是保不住了。
王老汉推开东边一间屋子的门,血腥味从夜色中透出,增添几分诡谲,“就是这间屋子,草民去不远的米铺买些米下锅,正巧看见...莲儿戴着锥帽从李府马车下来,虽然离得远,她手上的玉镯我不会认错,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嫁妆。”
虽然是卧房,屋子里最多的却是书,窗棂下的方桌堆满经史子集,就连掉了漆的罗汉床也放了几本厚书。
此刻书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床榻上一片腥红,王老汉捂着脸,“草民想着不能让他俩厮混,就扮成给秀才老爷送菜的进府,小厮带我从柴房绕路离开时,屋里传来一声惨叫,草民赶来就看到莲儿倒在床榻上,李建手里的刀还在滴血...”
祝青凌留心着王老汉的言行,肢体动作丰富,眼朝右侧看了不下十次,带有明显的表演性质,对他口中所言留了几个心眼。
她单手握着铁尺,在屋子各处走动,桌椅翻倒,注水铜壶掉落在地上,从书案的情况来看,应是有人被推,撞在书案一角,“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
王老汉看了眼屋子里,点头,“有,草民进门前还有摔铜壶的声音。”
祝青凌向罗汉床边走去,看到血迹时眼神陡然凌厉,她上前两步仔细检查帷帐与被褥,片刻后眉头锁紧,这时门打开,小厮被带过来,朝着李推官拜下。
李推官眼含审视,“你是李建贴身侍候的小厮,必定知道许多李建与王氏之间的事,事发时屋中只他们二人?”
小厮跪着垂头答:“回大人,小的并不知情,王氏进府后,老爷便遣走小的,回来后王氏就已经倒在床上。”
“府中还有谁知道王氏来过?”
“这事老爷做的隐蔽,瞒着夫人将王氏带到厢房,除了小的无人知道。”
祝青凌眉头微皱,李秀才也算是应天府颇有声望的人,连中两元风光无两,夫人是也是望族出身,成亲多年虽说无子也并未纳妾,怎会荒唐到将人带回家里?
看小厮说得言辞凿凿,她凭着经验查探小厮的表情,一眼看出他僵硬的假哭。
“怪哉,这里绝无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祝青凌摩挲着下巴暗道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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