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厉声道:“这便是了!你也有妻室,为何却叫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辽人是人,汉人也是人,你为何不能停止杀戮?”
耶律东叹了口气:“我所挚爱的妻子便是汉人,我将来的孩儿身上也流着一半汉人的血,我又何尝想侵宋?若我大辽没有那场瘟疫,父皇断然不会毁约。两国交兵,互争疆土,原是常事,你们大宋太祖皇帝的那身龙袍,不也是从别人身上抢过来的吗?”
见周离默然不语,耶律东又道:“两国相争,攻战杀伐,只求破敌制胜,克成大功,哪里还有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你们汉人以前的皇帝收服北方各族的时候,不也同样杀人如麻?征服,原本就是一个血与火的过程,不是征服别人,就是被别人所征服!”
周离沉思半晌,方抬头道:“任你巧舌如簧,也难洗脱手上的鲜血。我不回上京,坐等夫君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耶律东见说不动她,便上前轻轻拉开被子,也要上床就寝,却被周离开一把推开,淡淡地道:“我闻见血腥气便要作呕,咱们还是分床而眠的好!
耶律东无法,只得怏怏地去了另一个营帐就寝。
周离并不知道,当她站在同胞尸身前不断拷问自己的灵魂时,北宋皇宫之中,她的父亲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皇帝。
赵祯目不转睛地盯着宝座下惶恐参拜的老人,温言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朕与令爱曾经缘定三生,在朕心目中,你实为长辈。”
周父想起女儿,痛心疾首:“小女何德何能,蒙陛下如此厚爱,且恩泽惠及家人。前日草民才收到犬子飞鸽传书,说她居然嫁给了辽国太子,草民从今往后,只当没生这个女儿罢了!”
赵祯胸口一酸:“不管她身在何方、是何身份,朕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周父忙道:“陛下错爱,草民全家感激不尽,只是小女执迷不悟,不肯听从犬子建议,杀那番邦太子。臣深感愧对祖宗,小女……也实在不配受陛下如此深情。”
赵祯苦笑:“今日之痛,实在是朕咎由自取,怪不得她。况且当日是耶律东设计巧娶,她婚后才知真相,实在怪她不得。”
周父见赵祯如此说,心中暗叹女儿没福,迟嫁数月,便是天下最荣耀幸福的女子。
赵祯黯然良久,方道:“从前之事,是朕对她不住。你可修书一封,告诉她,朕不要她杀耶律东,只想问她一句:还记得当年不离不弃的盟约吗?若记得,我北宋皇宫的大门,随时为她而开。”
说着,便站起身来,将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周父:“此盒所装,乃是我与她当年的定情之物,你且将它与书信放在一处,打成包裹,命人送往太原。”
周父接过,自去修书。
晚膳时分已到,宫女前来传膳,赵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令其退下。
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太原。
当日虽然狠心将周离打入冷宫,可眼见母后年事已高,自己手握权柄,大权独揽不过是三年五载间的事,到那时再将她接出冷宫好好补偿也不迟。
谁知母后却来个满宫大赦,面对郭显的嚣张气焰,他咬紧牙关忍了几个月,可她却远嫁了。
想起耶律东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他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嫉恨之情。随即又酸楚地想:三年来自己到处打探周离的消息,可她却和家人都未曾通过一封书信,她……莫非早已将自己置于脑后了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阵恐惧,从前虽然没有周离的消息,起码可以确定她一直深爱自己,三年来自己也数次尝试用别的女子来代替她,可每试一次,都只会加深对她的思念!
想到此处,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周离!周离!你这狠心骄傲的女子,你当真与他过得那般恩爱吗?
当晚,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宋仁宗赵祯独自一人待在殿中,对着一幅画像,终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他照例去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李太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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