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卫青初战告捷的消息传遍了皇宫上下和长安城的街头巷尾，“卫青”这个名字，一下子震动整个大汉，也让匈奴王帐里的军臣单于浑身一颤，胆寒不已。从前，众人只知晓“飞将军”李广，故而匈奴也将全部主力调去进攻李广。没想到，确实是打败了李广，可又冒出来了个卫青，神出鬼没，竟然打到了他们的神圣之地！

班师还朝的军队还有几天的路程，刘彻就已经令人准备给卫青的接风洗尘事宜。卫子夫得知弟弟即将归来，也是兴奋得难以平静下来，她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再也坐不下来。有时她和刘彻两个人对视着，便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这喜悦的气氛感染了整个皇宫。

卫子夫的两个姐姐接到了喜讯，也进宫来与卫子夫一同庆祝，卫少儿还带着她的儿子霍去病。霍去病素来是什么都不怕的，在宫里也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就连见到太监、宫女，也炫耀着说：“我舅舅赢了！他可是大英雄！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赢的！”

刘彻看着这个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甚是喜爱，笑着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就知道，你舅舅一定会打胜仗？你还会神机妙算不成？”

“从前我们同匈奴打仗，都是中规中矩的正面交锋，正面嘛又打不过，匈奴早就懈怠了。”霍去病倒也不怯，朗朗回答道，“可我舅舅不一样，他懂得分析敌情，出奇制胜，孙子云：‘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我舅舅正是这样！”

“哈哈，你这小家伙，说起兵法来，还一套一套的！”刘彻笑着拍了拍霍去病的脑袋。

霍去病则嘟起嘴道：“皇上，我早就不是小家伙了！我跟随舅舅习武多年，您打听打听，能打得过我的人，满长安城都找不出几个！”

“去病，又胡说了！皇上面前不可打诳语！”卫少儿教训儿子，颇有当年卫老夫人教训她自己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不要紧，让他说。”刘彻很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加之此刻他心情正好，反倒更欣赏霍去病的狂傲。

“皇上，再等两年，我就可以像舅舅一样上战场，给您打匈奴！把他们打个屁滚尿流，逐出草原！”

“好！”刘彻有些惊奇地看着霍去病，他第一次用大人的目光审视眼前这少年。霍去病目光炯炯如炬，有一股闯劲儿。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霍去病，以后你就留在宫里，给朕做个侍中。将来朕一定让你上战场，让你和你卫青舅舅一样，为我大汉，建功立业！”

卫青率领着他的一万骑兵刚刚走到长安城外，城内的百姓、士卒便欢呼起来了。

“看呐，车骑将军回来了！”

“卫将军是大英雄啊！”

卫青跨在战马上，意气风发地接受着民众的欢呼。

“汉军威武！”

“陛下威武！”

此时正是元光六年末，冬日的阳光斜照着，这份暖意仿佛是传来了初春的气息。灞桥边的柳树已经吐了若有似无的新芽，朦朦胧胧一片翠色，他想起那日出征前，公主在这灞桥柳下送别他。如今灞河上还结着一层冰，有些地方却已是冰雪消融，流水处在日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好似公主那充满柔情的目光，眼波微动，就有百般风情，种种流光。

这是他第一次出征，出征之前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靠着姐姐的裙带出身的将军，如今他已成为大汉人人敬仰的英雄。他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姐姐的祝福，也没有辜负平阳公主……

卫青班师回朝的一路上心绪起伏，浮想联翩，可更多的念头都是在思念着她，给他无尽赏识、鼓舞和柔情的平阳公主……他们认识以来还没有分开这么远的距离，相隔数千里的黄沙大漠，而他的心，早已乘上最轻快的骏马，飞奔到公主身边去了。公主一定已经早已知道了他的捷报，她美丽的脸上一定绽放出最迷人、最喜悦的微笑。

经历过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他从未尝像此刻这般急切盼望见到公主。卫青从小习武，在军营里历练数年，他早就盼着上战场杀敌。可此次出征，却是他第一次杀人，亲临血肉横飞的场面。他一闭上眼，就能会想起那日在茏城，敌军的断肢和头颅滚落一地的画面；刀剑相碰声、呻吟声和鲜血交泵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铁锈味的血液溅在他身上、脸上，染红了他雪亮的剑刃……

茏城是匈奴的后方，守军不多，倒是有不少老幼族人在那里放牧。他本打算像匈奴军屠城那样全部杀光，以告慰汉朝无数将士、百姓的生灵。可看到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心中猛地升起一阵悲哀。他最终下令，将那些妇女老幼悉数放还。他听不懂匈奴语，却从那些匈奴人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有面对死亡的麻木……

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在无情的战争面前，人的生命是那样不值一提，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脆弱，如沙漠蜃景一般虚幻无常……他只想早日回到公主身边，将她抱在怀中，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真实……

此时的平阳公主已经站在街市上等候了许久。她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容，一头青丝用蝴蝶步摇浅浅倌起。她穿着淡红色曳地水袖对襟纱衣，水绿色双碟细雨寒丝水裙 ，外罩浅粉色双带流苏淡袍，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看上去是如此风华绝代。

半个时辰前，思荷兴冲冲地向她禀报：“公主！车骑将军班师回朝了！已经到函谷关了，马上就回到长安城了！”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公主觉得天空一下子明亮起来，她顿时心胸舒畅。

“我要去迎接卫将军！”

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上，公主是其中最靓丽的一抹色彩，她是如此卓尔不群、亭亭玉立。

卫青第一眼便看到了她，他的目光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公主也痴痴地遥望着卫青，一阵眩晕。经历战场的历练，卫青更加英姿飒爽了，他身着盔甲跨在高高的战马上，他已经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公主多么替卫青骄傲啊，她自己也觉得骄傲，她的脸庞微微发红，她思念的这个男人令她崇拜、令她为之倾倒。

“臣拜见公主！”

卫青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他们相视一笑。

“卫将军初战告捷，祝贺将军！”

“多谢公主。”

不需太多言语，只要凝望着对方，就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喜悦的波澜。

“将军快去回宫面圣吧，闲时还请将军过府一叙。”

元光六年的这场胜利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刘彻当即封卫青为关内侯，为他建造宅邸。这是汉朝对匈开战以来第一次胜利，虽然其他三路大军损兵折将，但是卫青奇袭茏城，首战告捷，这无疑是具有战略意义的。

刘彻兴奋地逢人便道：

“那些个蠢货，成天在朕耳边嘁嘁喳喳地聒噪！说马邑之围功亏一篑，就说明了匈奴很难对付，不可战胜。说朕此次出兵，必然全线大溃！还说朕劳民伤财、好战好伐，甚至让一个奴才去打匈奴！结果怎样，卫青不是照样打到他匈奴的老巢！不要以为我大汉只有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老家伙，朕有卫青，将来，还会有更多年轻有为的将军！这只是一个开端，从茏城大捷之后，朕要彻底反击匈奴，取得更多的胜利！”

卫青受封后，兴冲冲地去平阳府拜访公主，不料门房却告诉他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卫将军，平阳公主病倒了，昏过去许久。现在已经送到甘泉宫疗养去了。”

“我今日回朝时还见到了公主，怎么这就病倒了？”

“就是在将军离开后不久，公主就昏倒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卫青的心顿时变得沉重了，他焦急不安起来，即刻赶往甘泉宫。

卫青到甘泉宫时已是夜幕初上。

“卫将军，您来了！”思荷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思荷姑娘，我听说公主生病了。她怎么样？”

“倒不是什么大病，御医说是急火攻心，需要好好休息静养几天。”思荷看着卫青心疼急切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将军，公主还是因为牵挂您……您出征以后，公主几乎没有休息过，每天都在等着您的军报。好不容易盼来您得胜的消息，这又是高兴得几天几夜都不合眼，还吩咐着为您接风洗尘呢！就是今天，见到您之后，却又倒下了……”

“真是让公主费心了，那我进去看看她。”

“公主还没醒呢，马上就该喝药了……”思荷悄声对卫青说。

“辛苦思荷姑娘了，姑娘去歇歇吧，卫青来照顾公主。”

思荷会意一笑，轻轻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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