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甘泉相许月色浓

卫青轻手轻脚向公主的床榻边走去，他不想叫醒熟睡的她，只想静静地看着她。她安静地躺在被褥里，显得略有些苍白和憔悴，卫青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地触动了，他半跪在床榻边，默默地用目光抚摸着她的脸颊。

“卫青，是你！”公主睁开了她美丽的半月形的眼睛，却不料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公主惊喜不已，脸颊上有了一丝红晕。她挣扎着坐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主！”卫青急忙上前搀扶公主，让她靠在枕头上，亲手喂公主喝药。

公主一向讨厌这些苦汤药，而此刻有卫青在身边，她却觉得无比甜蜜。

直到公主咽下最后一口药，卫青拿着手帕替她擦了嘴，公主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卫青。她把卫青拉在床边坐下，迟疑片刻后把手轻轻放在卫青的脸上。

“青儿，你瘦了……”

“娉儿，你也瘦了。”卫青用他温暖的手覆盖在公主的手上。

“你得胜回朝，我还没有向你贺喜，反倒让你赶来看望我……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么？甘泉宫的夜色很美……”公主说着便要坐起身来。

“公主！外面刚刚下过雨，你会受凉的！躺着不要动。”卫青的声音里有些不容反抗的威严。

“那就把蜡烛熄了，窗子打开……我们就坐在这里看着夜色说话好么……”

公主的话语轻轻柔柔的，像一个对自己撒娇的小姑娘。

卫青站起身来吹熄蜡烛，把窗户打开。

坐落在深山里的甘泉宫此时是幽静神秘的，雨过天晴，如水的月色流进了房间。雨水的滴答声还没有消失，一滴一滴响在两个人心里，他们安静地倾听着自然的诉说。

月色下，公主的脸看得不甚分明，卫青只看着她的眸子闪亮亮的，流淌着娇羞与幸福。她轻轻依偎在卫青的怀中，凝望着窗外的夜色。

“公主，思荷都告诉我了……”卫青在她耳畔轻声说。

“这丫头……”

“娉儿，你呀……”卫青有些无奈，“我不是答应过你嘛，我会好好地回来……以后我再出征还怎么放心的下？”

“话虽如此，可是自己思念之人在刀光剑影下生死相搏，我怎能不牵挂……”公主撅起嘴紧紧抱着卫青，“三路大军相继折损，你却迟迟没有音讯，我……我只怕，征人难再见……”公主流下眼泪来。

“沙场的确凶险，可是想到你，我便有了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卫青心疼地为她擦着眼泪，“我出征的每一天，也思念着你。月下行军，望着明月就如同看着你的笑脸；战场厮杀，回想着你的话语便抚慰了我的伤口……正是为你带回胜利消息、回来为你当牛做马这些信念才让我有了这次首战功成。”

卫青把公主揽在怀中，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这摄人心魂的发香多少次芬芳了他的梦境，穿过他厚重冰冷的盔甲直达他内心最深处。

“我从未把你当作下人，你又何必再言当牛做马，只要往后余生的岁月里，能永不离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平阳公主说完这句话，觉得脸上发热，便把头埋在卫青肩上，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气息。

明月西移，卫青与公主相依相偎着说了许久的话，卫青向公主描绘大漠草原风光、讲述异域奇闻，公主闭上眼睛倾听着，幻想塞外的世界。空旷的甘泉宫中只有他们的喁喁私语，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初春的夜还很凉，一阵夜风从窗外吹进，公主打了个寒噤，向卫青怀中缩了缩。

“娉儿，快三更了。你的病还没有好，快关上窗子睡吧。”

卫青嘴里这样说着，可并不舍得放开她。

“那你走吗？”公主凑在卫青耳边用细弱游丝的声音说。

“我听公主吩咐。”

“你想我么……”

“想。”

“去把窗子关上……门也闩上……”

卫青照做了，心里一阵激动的战栗，虽然他很是不安，但毕竟是幸福的喜悦更多一些。

寂静的暗夜仿佛能听得见他们的心跳。明月仍是透过窗子漏出几缕辉光，一切是朦朦胧胧的，一双光滑纤细的手臂勾住卫青的脖子，公主温热湿润的唇在他脸颊上留下无数个吻，娇喘微微，带着清香的气息如春风吹开了卫青的心。爱的大水冲开了禁锢心灵的最后一道堤坝，黑暗为他们遮掩了犹豫的羞涩。此时一切主仆君臣的繁文缛节都不存在了，他们只是对方的爱人。

卫青热情地回应着公主的亲吻，那唇齿间的旖旎撩拨起他炙热的呼吸。他用环绕在她盈盈腰肢间的手轻轻摸索着解开了她的衣带，稍一用力，公主的里衣便沿着柔软的肌肤滑落了……

当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唤醒了冬春之交的朝日，平阳公主舒服地睁开了双眼，卫青正侧卧在她身边深情地凝望着她，她的粉腮上升起一抹胭脂色的红云。

“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娉儿好看。”

“又不是第一次了……”

卫青不由得回想起在灞河边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距离上次相互依偎着过夜已经过去十三年了，真是斗转星移、白驹过隙。

“上次我还是个孩子，况且事发突然……”卫青认真地解释，“哪里体会得到这般美好……”

平阳公主红着脸啐他一口，把脸藏在被子里，卫青追着她的脸又与她亲热一番。

“娉儿，再睡一会儿吧，你身体还弱，又折腾了一夜……”

“还不是你折腾我……”

这次轮到卫青脸红了，“是我不好，那这次我好好守着你。”

平阳公主在卫青的臂弯里甜甜地闭上美丽的眼睛又睡去了。

他们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卫青有些惭愧。

“公主，我该回长安了。”卫青欲起身穿衣。

“本公主不放你走。”平阳公主把他抱得更紧，“皇上不是准了你几天的假让你休息嘛？”

“公主，你也知道，卫青这次胜利也只不过因为李广将军拖住了匈奴主力，我才得以偷袭成功，并不算是一次真正的大规模战斗……”卫青轻叹道，“这是我军第一次骑兵作战，还有许多问题……况且匈奴也不会善罢甘休……”

平阳公主明白卫青的心，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男儿，没有真正建功立业、重创敌人，他岂能放下他的军队与自己鸾凤于飞。更何况，驰骋沙场不也是她平阳公主年少时的梦想吗？

“嗯，你去吧，我相信你会有横扫大漠的那一天！”

“娉儿，我答应你，下一次出征，我定会用更大的军功争得一个列侯的爵位！”

“列侯尚主……”平阳公主的心被卫青融化了，她长长的睫毛上渗出了晶莹的泪花，“卫青，你真是个有心之人……我等你”

在元朔元年春天，卫青班师回朝不久，卫子夫生下了一个皇子。接连三个女儿之后，刘彻终于有了第一个儿子。刘彻乐得合不拢嘴，那些虎视眈眈的诸侯王，再也无法说他刘彻生不出儿子，再也不会说汉室要绝嗣的话了。他给皇长子起名“据”，又令枚皋及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之赋。王太后高兴地落下眼泪来，这可是她第一个孙儿呀，她抱着这个虎头虎脑的男婴舍不得松手。

卫青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不自禁，飞跑冲向卫子夫住的漪兰殿，远远的就听见小外甥的哭声，虽然不及去病出生时哭得那样响亮，但是这声音很有力。一路上卫青想着，姐姐终于为皇上生下了儿子，更何况是长子呐。有了儿子，就是一道护身符呀！在元光五年时，陈皇后就因在后宫行巫蛊之术而被废，如今已有些时候了，恐怕姐姐离皇后之位也不远了……

卫青的新府邸很快落成了，朝中大臣纷纷闻风送礼庆贺。这个年轻的皇上的小舅子，初出茅庐就狠狠打击了匈奴嚣张气焰的将军，日后定会有更大的作为，而皇上也会愈发器重他。再加上宫中的卫夫人为皇上诞下长子刘据，卫家，一股崭新的势力，继窦田之后在朝廷的权力漩涡中显露头角。

卫青还不太适应接受众人的恭维，他始终是诚惶诚恐的。但他谦逊真诚的性格为他博得了不少好感。他在府里与朝臣们周旋着，向他们一一致谢。

突然一个亮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平阳公主正在院子里安静地站着四处打量。她身穿着白色的衣裙，点缀些彩色的花式，像一抹空谷幽兰，兀自绽放在他的庭院。

“公主，你怎么来了？”卫青向众人们施礼后匆匆来到公主身边。

“怎么，本公主就不能给卫将军道喜吗？”

“怎么没有人通报一声，我好迎接你。”

“卫将军在忙着酬谢大臣们，我怎好添乱呢！”公主眨眨眼笑道，“我不让人通报来着。”

自从甘泉宫一夜互表心意、以身相许后，他们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也不太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了。公主悄悄捏住卫青的手说：“这宅子不错，我喜欢。”

卫青回头看了看厅堂里的客人们，也悄声在她耳边说：“你喜欢就好。”

“卫将军，本公主还没有送贺礼呢，你等着！”

平阳府的下人们抬着一个个箱子进来了。

“这些是你在平阳府时喜欢读的兵书，就放在你的书房里吧。”，她又接过侍女捧上来的匣子，“这个嘛，是我请人为你做的鎏金战马，祝将军上马平胡虏以安民心，下马辅君主以致尧舜，继续为我大汉立下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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