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和平阳公主沉浸在爱情的幸福和喜悦中,可是愉快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太后召见了卫青。
她端坐着,冷冷地扫了卫青几眼,终于开了口。
“卫将军年轻有为,首战告捷,大挫敌军。又有皇上封侯赐府,哀家还不曾向卫将军道喜。”
“多谢太后,这都是皇上英明决断。”卫青心中有些不安,他不知道为何太后会在此时召见他。
“你姐姐子夫,温良贤德,又诞下皇长子。如今后位空虚,她离着皇后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卫青,你很希望你姐姐做皇后吧。”话虽如此,可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居高临下。
“臣与姐姐皆为皇上提携恩宠,自然无不听从皇上与太后的安排。”
“皇上已经与哀家商量封后一事,自然不需你操心。不过,哀家叫你,是想问问你的事情……”
“启禀太后,臣自当誓死效忠陛下!”卫青似乎明白太后的意图了,他急忙打断道。
“效忠是理所应当,只是,你还不曾成家吧?”
卫青的心战栗了一下,果然是因为平阳公主……
“启禀太后,臣只想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无心成家!”
“那哀家就直说了。听说你和哀家的女儿平阳公主频繁见面……孤男寡女,皇宫内外,早已是谣言四起啊!”
“早在平阳侯过世之前,就有传言说你与平阳有染……”
卫青的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若在那时,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与公主是清白的。可如今,那个夜已经永远烙在了他的心上……
皇太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如今那谣言更加恶毒了……‘谁人霸天下,卫氏姐弟姝。今朝登明堂,昔从平阳府。姐诞皇长子,冠绝后宫主。弟闯虎狼穴,智勇绝世无。却见公主笑,意欲亲上亲。拢得后宫心,傍得少年身。后宫统六妃,前廷掌兵权。心机谋略好,天子换了人……’你听听,这是何等恶毒!”
“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卫青惊出一身冷汗。
“哀家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天下的诸侯难道就会安分吗?”太后痛心疾首地说,“平阳是哀家最得意的女儿,也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先帝曾直言,若平阳为男儿,当立平阳为太子!你们姐弟二人皆出自平阳府,将来子夫封后,你亦青云直上,若平阳嫁给你,不正是坐实了她把持前廷后宫,意欲谋权篡位的谣言吗!”
“天下的诸侯王早就蠢蠢欲动了,他们若是趁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京,那就又是一场七王之乱啊!更何况皇上也与匈奴全面宣战,他们也会寻机卷土重来。这内忧外患的罪名要哀家的女儿一人负担啊!”
卫青心乱如麻,他想不到事情竟然闹得如此大。
“如果你不想让百姓再遭内乱之苦,不想让平阳公主成为千古罪人,你就按哀家的意思,早点娶亲。哀家可以替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太后!”卫青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膝跪下,“臣已经有了意中人……臣不能……不能负了她……”他喃喃道。
皇太后冷笑一声,“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对平阳公主有意?”
“卫青,我告诉你,郎情妾意、双宿双飞是与皇家无关的!你们是皇亲国戚,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卫青跪在地上,双眼失去了光彩,他只是颓然地听着太后的声音。
“更何况,你原本是平阳的骑奴,哀家的女儿嫁给从前的奴才,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笑话她?哀家自然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可我告诉你,诸列侯想要娶平阳公主的大有人在!难道还愁找不到配得上我平阳的男人吗?”
太后的一句句话像一把把刀飞来,扎在卫青心上。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站起身来,不知道自己如何出了宫门。他只记得自己在一片恍惚中策马飞奔到了平阳府的马场,太后的话一次次在脑海中回荡,他不曾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元光六年这场战役虽然卫青一路取胜,打破了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但其他三路大军一路无功而返、两路伤亡惨重,也暴露出汉军骑兵作战经验不足、临阵怯战以及战马长途奔袭能力尚不及匈奴等问题。
李广、公孙敖两个败军之将已被贬为庶人,刘彻召集卫青等其他将军商讨下一步军事计划。
“卫青你留下。”将军们告辞后,刘彻又单独叫回了卫青。
“朕准了你日前所奏,由匈奴降将赵信传授骑兵作战之术、马匹由精粮喂养、必要时一个士兵配两匹战马。怎么你今日倒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回禀陛下,陛下的决策英明果断,臣没有不满意之处……”
“卫青,朕娶了你的姐姐,你我是一家人,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诉朕呢?”刘彻看卫青愁眉苦脸,便推心置腹地说。
“陛下,臣心又所爱却不能娶,故神伤已久……请陛下不要再问了……”卫青伏地长喟,“臣因儿女私情误了陛下的军事大计,请陛下责罚……”
“话不必说这么重!”刘彻挥挥手扶起卫青,笑道:“都说卫青是铁血男儿,想不到还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既然你有苦衷,朕就不追问了。”
刘彻定定地望着卫青肿胀的双眼、紧蹙的眉头和低垂的脑袋,不禁很是同情他。这还是那个与他一同精神抖擞纵马南山、在战场上无所畏惧呼风唤雨的卫青吗?可他毕竟是个长情之人……
“卫青,朕想告诉你,”刘彻把手放在卫青肩上,“你卫青是军事奇才,应当去广阔天地中绽放你的生命,应当在战场上抛洒热血,而不是为女人洒泪!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与千秋功业相比怎值一提!朕希望你振作起来。”
“臣明白了。”卫青心头一震。
刘彻的话警醒了卫青。固然平阳公主是他的挚爱,哪怕只有短暂的际会也足以一生刻骨铭心,可是姐姐子夫之于皇上又怎样呢?皇上不过把姐姐作为寂寞时的消遣,一种帝王的占有罢了!三宫六院,这样的可怜女子不计其数,姐姐只是一朝运好,诞下皇子又恰逢后位空虚罢了。可阴云涌动的朝廷,姐姐和他刚出生的儿子又能依靠谁呢,还不是他卫青……
更何况,他原先是平阳公主的骑奴……卫青苦笑着,又想起太后的话来,或许放手,能让平阳公主日后生活得更好吧……
他终于做出了抉择,下定决心撕裂伤口,把支离破碎的心彻底碾碎,反倒是畅快淋漓。
卫青的大姐卫君孺与二姐卫少儿都已成为长安的贵妇,为弟弟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并不难,卫青已是长安新贵、未来皇后的亲弟弟,多少名门千金渴望嫁给他。可做姐姐的怎不知弟弟的心事,早在平阳府为奴时,全家人就已知晓卫青与公主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情。卫君孺与卫少儿按照卫青的意思,相中了一户寻常女子。
“她从前家境是不错的,母亲在世时曾向她们家打听过,人也不错。只是这些年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在边关战死了,家境便有些落魄了……”
“姐,我说了,家境相貌都不重要,只要人品不错,姐姐们中意就行。我无所谓。”卫青心不在焉地听着。
一门婚事很快就定下了,而这一切是瞒着平阳公主的,甚至连卫子夫也不知晓。
“以子夫的脾气,若知道青儿为了她封后,放弃了和公主的姻缘,她必定是不愿做这皇后的。”卫君孺和卫少儿两个人嘀咕。
“姐,那女子做侧室行吗……”姐姐们正欲离开,卫青低声说。
卫君孺与卫少儿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姐,我会好好待她,一切都以正妻之礼迎娶她……只是,我心里的正妻不能是别人……”
卫子夫得知卫青即将成亲的消息,大惊失色。
“青弟喜欢的人是平阳公主呀,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能这样……”她眼睛里有了一丝阴翳,“来人!让卫青来宫里见我!”
“子夫!不要为难青弟了。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下吧。”卫君孺拦着子夫。
“他一定是怕了那些流言……既然如此,我不做这皇后便是了!不行,我要和青弟谈谈!”
“子夫,你见了他又如何。你愿意让青弟再一次亲口说出他不爱平阳公主这样的话吗?”卫少儿激动地对妹妹发问道,“你见到过青儿说到他不过是感于公主的知遇之恩时,他眼里的伤吗?当他说出那番话时,他便打定主意了,你劝他也只是再次撕裂他的伤口罢了,又有何意义!”
“可是公主是我们卫家的恩人,没有她便没有我们的今天。今日我们脱离了低三下四的苦海,享受着荣华富贵,怎能让青儿负了公主……”子夫的眼圈红了,她深深地自责,一朝飞上金枝即将登临后位,却背负了旧日恩主,牺牲了弟弟的幸福。
“妹妹,你还是多为自己和据儿着想吧。公主再怎么说有皇上与太后,断然不会受太大委屈的。可你呢,深宫之中几次险些失了性命,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更何况青儿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你做皇后,如今你早些将青儿的婚事禀明太后才是正经。”
“太后!是太后的意思……”
“是啊,太后的女儿金枝玉叶,她到底不愿让公主嫁给从前的下人的……”君孺拉着子夫的手叹气道,“青儿嘱咐我们,切不可让公主知道是太后的旨意,宁可让公主忘了他这薄情寡义之人,也不可让她们母女生阋……”
“我知道了……姐姐们早点回去吧。”卫子夫无力地坐在榻上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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