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起一往深（一）

幼时，承晔还不是太子，因尚书房的师傅们教导着研读诗经，读到了《蒹葭》一篇。他不由好奇地问自己的父皇:“父皇，思慕是什么？”那时，慕容奕的神情，让他刻骨铭心的记在心里——素来肃然威仪的慕容奕，居然眼中缓缓流出泪水来，掩面哭泣。

那年，刚好是锦瑟夫人去世三周年。

他那时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情爱，更不明白情之一字，从何而来。只记得慕容奕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用一种很特殊的目光看着自己，缓缓道:“等你长大了，娶了妻子，就都明白了。”

那一日，慕容奕在锦瑟夫人的栖梧宫呆了许久，此后栖梧封宫，将有关锦瑟夫人的一切都尘封其中。除了大承晔半岁的五哥承煦，就连太后，也不敢轻易在慕容奕面前提起司马锦瑟这个名字。

司马锦瑟，是慕容奕作为一个帝王，一个凡人，心底最为柔软，最不能触动的地方。

待他长大了，他十二岁丧父，十五岁娶妻，娶了自己父皇相中的苏家大小姐。熙元三年，他也才十五岁，而自己那个新婚妻子，也才十四岁，甚至更小一点。

皇后苏馨婉，金陵忠勇公的嫡出长孙女，来自繁华的氤氲江南。不仅性子柔和，更是端庄秀丽，仪德兼持。

他本是庶出，刚刚出生时，生母顾氏仅仅是一个从四品顺仪，生了他之后才坐上了嫔位，他的那些兄弟里，先皇后留下了两个长兄，其他的，生母不是夫人便是妃、贵嫔。

更何况，自己的五哥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占据了父皇的大半宠爱。只因锦瑟夫人占据了父皇的心，何况，锦瑟夫人此生只有此子。

幼时，他常常被父皇冷落。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再多的父爱也会被分薄。所幸，他至少还有顾氏，顾氏不在乎圣宠，他也不在乎，起初之所以刻苦读书，盼的只是，能让父皇可以多看自己一眼。到了后面，却是只换来一块富庶的封地，带着顾氏离开这块四方天地。

前朝发生了什么，他当时年幼，并不知道素来以温厚示人的两个兄长，因为锦瑟夫人，因为承煦，而如坐针毡。

五岁那一年，他初入尚书房。数月之后，一日午后骑射时，他骑着一头小马，亲眼目睹承煦座下的那头汗血马，从温驯到癫疯般的将承煦摔下背。此后，承煦的一条腿，无论如何都是一瘸一拐的，落下来此生都无法治愈的足疾。

这一年年底，锦瑟夫人听闻噩耗，终于病入膏肓。为了冲喜，慕容奕册了锦瑟夫人为俪贵妃。俪者，伉俪也，好一个伉俪情深，可再深的情，也挽不回红颜薄命。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一年，自己的大哥被废黜，就此在咸温宫幽禁。二哥也被逐出京城，由亲王变成了越王。

其实，他们三人也不算了无交集，幼时的记忆里，因他年幼，这两个哥哥待他也是很好的。记得，承旻也是抱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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