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季老将军去世的三年后,季嗪就被圣上赐婚,娶的是大梁的文乐公主。宋缨看到过她,在破格被恩赐入宫学习的那几年,她时常能看见这位单薄冷漠的公主。那时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是季嗪未来的妻。事实上,她从来没想过,季嗪会娶妻。
同她被赐皇姓一样,这是圣上的隆恩圣眷,拒不得,抗不了。
他领旨回来的那夜在她窗前的垂丝海棠林中大醉了一场,她坐在窗前往外看,他半屈膝坐在她窗前的一株海棠树下,一坛一坛地饮。月光从窗柩穿进来时,她看见季嗪端着酒坛的手垂下去,才敢推开门走出去。
她蹲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敛息屏声,手隔空抚上他的眉,他紧闭的眼,他淡薄无血色的唇。她描绘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敢叫来季府的老奴,将他扶回去。
季嗪大婚的那夜,她抱着一坛酒跑到了后院的树上饮得大醉。
她记得她十几岁那年,半夜跑出去玩,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趴在这棵树上就睡熟了。等她醒过来,就看见在树下的季嗪。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树,一张脸板得严肃得不得了: “你要是伤寒了,你看我管不管你。”
这话可吓不着她,她还大着胆子摸着他的下巴,嬉笑道: ”我再也不敢了。”
他生了她半个月的气,最后还是让她哄好了。
季府的丝竹喜乐响了一整夜,她在第二天清晨醒来,头痛欲裂,浑身僵硬。她还在那棵树上,晨光透过枝丫照在她身上,没有熟悉的身影。她将手捂上眼睛,水光从指缝中透出来,她终于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季嗪婚后,她的脾气越发坏起来,但他还是对她好。
圣上有次赐了他一盆珊瑚玉,他端回来送到她的房间,还未放到桌子上,她已经连盆带玉朝他砸了过去。珊瑚玉的边角磕在他的额上,血流不止,下人吓得呆愣在原地,他还神色如常地指挥下人: “来人,将碎片收拾干净,仔细不要伤到小姐。”说完不顾满额的血迹,便转身离开了。
宋缨无能为力,她还是舍不得。那天她拿了药沿着回廊去找他,却发现在宛转回延的长廊上,季嗪坐在廊椅上,他面前站着一位绾发的姑娘,眼睫极长,神色温柔,俯身正仔仔细细地为他处理着伤口。
宋缨呆立在原地,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妻子,他新娶的妻子。
在那之前她不曾在意,之后在意了却能从处处看出端倪来。
季嗪对这位新娶的妻子一直照顾有加却疏离淡漠。在他出征上战场前,他那位出身皇室的妻子端坐在海棠花树下为他缝制出征的里衣,拂过来的风里带着花香。文乐公主不知道季嗪在她身后望着她,季嗪也不知道宋缨在他身后望着他。
宋缨在那天看见了季嗪望向文乐公主的眼神,那是带着叹息的眼神。宋缨想,她真的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样的神情。后来她一直想.是否是因为她一直太过无理取闹,所以和她比起来,冷静淡然的文乐公主,才那样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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