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作世间有情痴

小娘子所料的不假，关守益那边着实有些动作，只是顾侯早有准备，两个人被盯得死死的，什么都做不了。

又过了几日，九公主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从建康赶来，随行的还有她的官人上官青云，以及镇守建康的廉岩将军，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走了好几日才到了汴京城下。

都说金风玉露一相逢，小娘子与九公主久别重逢，多年后相见唯有抱头痛哭，年少时的相伴与相知在这一刻全部喷涌而出，闺房话说起来恨不得说上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齐衡已经连续两日没见着小娘子了，上官大人亦是，俩人在九公主的营帐外不期而遇，目光对视，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未着片语，两人都知道对方所求何事。

“齐大人请。”

“上官大人请。”

一进帐子，就看到小娘子与九公主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喝热汤，一边嗑瓜子，桌子上还摆着糖炒栗子、蜜饯小食各种，俩人边吃边聊，别提有多带劲。若不是外面战鼓雷鸣，齐衡都觉得这哪里是战时风光。他眉眼舒展，眼笑弯弯，他的萱儿高兴，他自然也很开怀。

齐衡不动声色，上官大人却已迎上去，扶起九公主，“还聊着呢，累不累？”

“哎呀，别吵。”九公主吃着杏肉，可能有些酸，不自觉地缩了缩口水，“你去和齐衡那边说一声就说萱儿今儿留我这儿了。你去廉将军那儿再凑合一宿吧。”九公主头也不扭就对他官人吩咐，用帕子擦了擦手，握着小娘子的手，“你今儿还陪着我哈，别回你帐子里去，我还有好多话同你说呢。”

“快打住吧，你这么熬着不要紧，杨大娘子可不行，人家是有身子的人，哪儿能这么熬下去啊。你见着故友欢喜，可也得想想人家官人，一直把杨大娘子留在你帐子里算什么，快打住好好睡觉，明日再说。”上官大人续上一壶热水，端着一碗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再过两日就攻城了，我们还不能说上几句嘛。她官人又怎么了，你去同他说，就说是我说的，今儿萱儿我是留定了。再说了，我是女人，生产的事儿，那什么齐衡的能比我更懂吗？真是啰嗦。”九公主没给她官人好脸色。

“哎，你别急啊，上官大人说得对，我也该回了，你们大老远地来，别耗精神了，快好好歇歇才是，我明日再来。”杨徽萱回摸九公主的手，怕他们夫妻因此有了嫌隙，安抚道。

“你别管他，他就是喜欢啰嗦。”九公主摆摆手，不以为意。“喏，铺盖都给你打点好了，你一会儿直接抱到廉将军那里，去的时候也同齐衡说一声，就说是我把萱儿留下了。”

上官大人抬眼看了看立在帐口的齐衡，挤眉弄眼，“这话我可不敢说，你还是亲自说去，喏，人家官人可找来了。”上官青云将茶碗一放，指着帐口的齐衡调侃着。

小娘子和九公主都顺眼看去，小娘子一见齐衡低眉浅笑，两手绞着帕子，红云一片，九公主却上上下下将齐衡打量个遍，“你就是齐衡？”

“是，在下正是齐衡，字元若，九公主安好！”齐衡极有礼节，不卑不亢。

“生得倒是不错。”九公主一边点头一边围着他看，“眉眼长得尤其好。”她口无遮拦，当面就对外男评头论足，公主架势十足。不过上官青云倒不在意，仍旧自顾自地喝茶，仿若未闻。小娘子看着他，觉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九公主向来性子野，官家向来疼她，从不肯她受委屈，这给她挑的上官家也着实对她的脾性。

“公主谬赞！元若愧不敢当。”齐衡很谦逊。

“竟说虚话，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把我们萱儿都娶回去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不敢当，我看啊，你什么都敢做。”九公主指着齐衡，“你们这种人我最了解了，肚子里一肚子坏水，假虚伪，真清高。我来之前对你的事儿听得可不少，萱儿年纪小，她不懂得，可我懂。先前是我没来，这会儿我来了，你可别想欺负她。”

齐衡突然就被九公主给教训了一顿，若说没有半点恼怒是假话，可这公主句句也是为萱儿好，而且这性子直接，比那些见人说人话的人好多了，故此齐衡端出一副好好官人的样子，低头作揖不曾反抗，嘴里应道“不敢，不敢，九公主说的是。”

“你别总是点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关家的事儿，你把他们如今还留在这里，难不成想金屋藏娇，我说你……”九公主被齐衡这反应弄得上了脾气，状似要说出什么话来，这时小娘子和上官大人同时追上去。“哎，我说人家小两口的事儿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啊！”上官大人将九公主抱过去，搂着她劝着。

“你放开我，那是别人的事儿嘛，那是萱儿的事儿。”九公主在上官青云怀里挣扎。

“九公主，今儿我就先回了，你和上官大人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叙旧。”小娘子恨不得赶紧拉了齐衡逃离现场。

“好，好，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也回去歇息吧”上官大人捂着九公主的嘴替她答道。

小娘子拉着齐衡刚要掀帘，九公主却一把脱开上官青云的桎梏追上去，“萱儿你不用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九公主，我没有被欺负，真的。”小娘子诚心诚意地回答，她也很纳闷，怎么九公主就认定她会被齐衡欺负呢。

“你！你如今怎么愈发胆小起来，真是气死我了。”九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甩了甩袖子不理小娘子，却转头对齐衡说，“你最好别打什么鬼主意，若是对萱儿有半点不好，我可不饶你。”还没等齐衡回话，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萱儿嫁了你们齐家着实是下嫁，别以为你们齐家世代侯府就能无视她，你可知她以前可是要做……”

“哎呀，你吃酒了吗？怎么竟说胡话。”上官青云过来拦着。

“我可没吃酒，齐大人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九公主显然等着齐衡回话。

“我知道，可那都是前尘往事，往事如烟不可追，若九公主还愿意停留在过去，恕元若和萱儿恕不奉陪。公主担心的是什么，齐衡心知肚明，既然公主问起，那么元若也明明白白地说给公主听，与萱儿相遇前，一切都是随缘，与萱儿相遇后，才真世间真情爱，元若不过也是一世俗的痴人，只此一生，非萱儿一人不可，愿作今生今世有情痴。”

齐衡此话一出，九公主露出欣赏之色，可话里仍旧很张扬，“好一个愿作世间有情痴，这话我记下来，改明儿你若忘了，我可得找你算账。”

“九公主！”齐衡的话小娘子也不无动容，她追着九公主喊道，不想她再为难齐衡。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九公主不满道，“还有我说什么了，我们差着辈分不假，可你也不要叫我九公主了，直接唤我九儿吧，这才显得亲嘛。”

“好，九儿。不过你也得信我，齐衡他待我很好，你可不许再欺负他了。”小娘子故意拉着九公主到一旁说话，可帐子不大，虽她有意压低声音，但齐衡和上官青云仍旧听得清清楚楚。上官青云拍了拍齐衡的肩膀，小声说，“萱儿这姑娘不错，你是有福气的人，可得珍惜。”齐衡抱拳示意。

“你呀！”九公主点了点小娘子的额头，小娘子拉着她嘻嘻笑。

“好了，你们快回去吧，省得回头背地里说我不懂得世间真情。”九公主将小娘子交给齐衡，将他们推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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