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安心是吾愿

廉岩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回了帐里，顾廷烨正与齐衡争论，顾廷烨是想让齐衡跟着他，他也是为齐衡好。齐衡上阵杀敌的经验少，武功又不大灵光，俩人在后方守着，不用阵前血拼不说，他左右也能照顾着。可齐衡却觉得他得去战前跟着，这样才能更有利地观察形势，尽可能地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决策，俩人为此争论不休。

上官青云见廉岩来了，尴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可廉岩却面上浮笑，直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让齐衡跟着他便好。“顾侯你且放心，这小子的命我护着了。”

廉岩的功夫前几日顾廷烨刚才领教过，况且他说话向来言出必行，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好意思反对，虽不明就里，可也拉着齐衡向他一同道谢。

顾廷烨猜不到廉岩为何要护着齐衡的命，可齐衡多少有些想法，他的嘴角浮起不自然的笑容，些微甜蜜，少许苦涩。

廉岩不是没有察觉到齐衡的神色，可他只不过看了看便将眼光移到别处。他不是那么快就能与生人亲近的人，这个齐衡嘛，多多少少他都得观察观察。

一通安排下来，夜色已深，遥遥的一声战鼓铮铮作响，像是要敲碎归人的梦。小娘子与九公主站在帐前，看着烛火通明的大帐，不甚唏嘘。九公主有些颤抖地握住小娘子的手，杨徽萱回握她，俩人心手相通，对视一眼，勉强笑了笑。说不清是安慰还是鼓劲儿。

“萱儿，你怕吗？”

“怕！”

“我也怕！”九公主带着哭腔，上官青云虽也有些功夫，可到底不比廉岩和顾廷烨，加之他出身金陵世家，秦淮一岸温柔意，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又经得起这番拼杀。“青云他……”九公主欲言又止。

小娘子知道九公主在担心什么，握她的手更用力了些“莫怕，九儿，你明日和上官大人就去小郡王那里，我想顾侯那边也是如此安排，若不是我便去同他说。上官大人不善用兵，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要靠你照拂帮衬，护好自己才是正理。”

“可是……”泪终究是没忍住。

“不要担心我们，如今都这样了，自然是能护住一个是一个，总不能里面的人救不出来，我们还白白搭一个进去吧。你是公主，上官大人的父亲是金陵首府，你们天高皇帝远，本可作壁上观，可却冒着风险过来相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又能让你们涉险。你快别多想，我想上官大人也不愿你身处险境。”

“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他倒也想帮把手，可他着实不是那块料，让他去写写文章，画幅丹青倒是可以，若真要上阵杀敌，他那皮毛功夫，可能还没出招就被人给制服了。”九公主想起官人，不经意地浮起笑意，许是想到了什么甜蜜光景，一面哭一面却含着笑。

可小娘子却捂着嘴放肆地笑出声了“我看啊，制服他的不是旁人，就是你吧！”

“好你个萱儿，敢取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九公主追着小娘子打闹。小娘子怀着身孕，不敢轻易跑动，没一会儿就被九公主抓到。九公主假意地扯了扯她的脸，“看你还说不说了，都嫁了人了，我看啊什么好没学到，倒学坏了不少，我可得替皇后娘娘教训教训你！”

替皇后教训人，这是早些年岁，九公主在宫里常说给小娘子听的话，这时又重新听到，只觉得物是人非。他们都长大了，一切都看似相同，可似乎一切也都不同了。此时的皇后生死未卜，而多少人的亲眷都还被圈在那曾繁华喧闹的都城里。此话一出，俩人尴尬一笑，耸耸肩膀，立在一处。

“萱儿，我不知你忘了多少，可你还记得我，却忘了他们。哦，我是说……”九公主低头又抬头，怕小娘子不明白。

“我省得。”小娘子自然知道九公主所说的他们是谁，齐衡和小郡王，她不该忘却忘了的就只有他们。

九公主见小娘子明白，点点头接着说“我一直以为你会和我那小侄儿走到一起，我甚至以为你会成为……”九公主歇了口气，没说下去，“罢了，如今都这样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九公主摆摆头，停了好大一会儿，似乎又不死心，“萱儿，眼下没有旁人，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可如意？”

杨徽萱心头一暖，少年情谊，着实珍贵，更何况是深宫里处出来的感情，在那样欲望丛生的荆棘林里，她杨徽萱算作万幸，到底让她给浇灌出一朵花了。俩姐妹虽多年未见，可照旧会为彼此着想。“你这么说，我很窝心，你尽管放心，我过得很幸福。”小娘子说的一脸豪迈，可九公主还是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不像故意扯谎，这才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几日打眼瞧着，那个齐衡确实对你很好，万事以你为先，想也是个好人，若你如意，我也没什么可再说的。”

“你伶牙俐齿的，他可说不过你！”小娘子抢白道。

“你真是嘴上不饶人。当时长公主让你跟着去读书，真是给你长了不少的本事。”九公主被她激的笑得很无奈，可没一会儿又变了变脸色，“萱儿，若是真的，我是说你真的可以……你后悔吗？要知道长公主当初可是……这谁都看得出来。”

“九公主，前尘往事不可追，这世上可没有如果。”小娘子斩钉截铁。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让你重新选择呢？”九公主突然闪烁其词。

“九公主，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九公主被小娘子突然严厉的问话惊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莫要瞎想。”可小娘子却仍旧狐疑地看着她，看得她有点发毛。“我可真没别的意思，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再说了，我还能害你吗？我只不过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小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什么是更好的？我看眼下就再好不过了。”

“你真的这么想？”

“那还能有假。”小娘子回答得理所当然，“就算是真有机会，我怕也觉得眼下最好。此处安心逍遥，莫过如此。”

语毕，九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娘子，远处河水涟漪，花香阵阵，草丛里一阵窸窣，似有一条黑影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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