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本要随顾侯去陈州,可刚到了洛阳城外就被顾侯给派了回去,他这一走没个数月怕是回不来,顾府里就剩了明兰和孩子们,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石头得了顾侯的吩咐,不敢耽搁,连夜赶路,夜里都没歇歇脚,好不容易到了汴京城门口,却只见大门紧闭,守城的士兵在一人一人地排查放行。
石头跟着顾侯久了,多少也长了些心思,他躲在人群里,又趁着众人不注意朝脸上抹了几抹泥巴。可到了近旁还是让兵将们给拦了下来。兵将们以他携带包裹为由,偏要查看他包裹里的东西。其实这包裹里装的不过是些他的随身衣物,和顾侯给明兰的信件,若要人检查倒也无妨。可石头不太识字,他也不知这顾侯给明兰写了些什么,万一真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他也不好向顾侯交代。石头借着月光抬头认真瞧了这官兵两眼,见他青面獠牙,眼光里透着无尽的贪恋。照理说,这守城的士兵都是从顾侯的兵营里给分出来的,有些他都认得,这次回程本也是想省些麻烦,才涂了几抹泥巴,可没曾想却发现这守城官兵竟无一人是熟面孔。
可纳闷归纳闷,混了这么久的世道,石头也知这官兵心思,从包裹里拿出一袋银两给官兵塞在手里。这布袋里放了不少的银子,那兵将得了喜不自禁自然也不再纠缠放了石头进城。石头连忙起身赶路,回头望去发现还有许多人如他一样被官兵盘查,他来不及细想,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忽觉得顾侯果真料事如神,这他才走了多久,汴京城怕是要出乱子了。
去顾府的路上平静的不像话,可刚走到城南,就见了火光,几路人马会在一起,像是在商议什么。石头故意绕着走,不敢上前,人群被光火掩着,他也瞧不真切,但听声音,倒像是临川公主家的二儿子江源。这些日子他从顾侯手里接下了巡防营,掌管京城禁军。接任那天石头跟着顾侯见过此人,此人还曾对他的力气赞不绝口。
石头不敢多逗留,他向来如此,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不作他想。可虽这么说,脚上的步子可没耽搁,只想着快些了回府,让大娘子帮着参详参详。可他还没走过一个街巷,市集那边就乱起来了。人潮如疯了般向这边涌来,好多人大喊着“快跑,快跑。那边打起来了。”转瞬间,城南那边就见了火光,火势冲天,城门也冒了狼烟,城南的集市的人也都逃了出来,纷纷向东边和西边逃窜。
石头就这么在人群中艰难地跑回了顾府,整个人被挤得极为狼狈。他一股脑地冲进内院,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拉着明兰就要走。明兰被他的举动唬了一跳,被他拉着踉跄了好几步,刚走到门外倒也平静了下来。“慌什么慌。”明兰大声吼了一声,想要把石头的魂儿给唤出来,也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她不着急说话,示意小桃上去给石头顺气,等到石头气顺了才开口说道“你且别急,把你知道的通通说来才是。”
石头把他今晚在汴京城看到一切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可明兰却越听越觉得纳闷,这好端端地缘何会打起来,石头也只说他看到了江源,旁的人未曾见到。照理说巡防营维护京城治安,难不成是哪家起了乱,遭了抢,或是着了火,他们才出动的。“你说你是不是糊了眼,巡防营夜里巡查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会儿子他们出动怕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你不在城里,汴京城里好几家富贾官员遭了盗,怕不是在抓那贼人吧。”明兰细细分析着,她也算见了几场纷乱的人,朝里的争乱大多是从宫里来,再向宫外蔓延,故而总是从东面乱起来。可这次发生在商贾、百姓聚集的南面和北面,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石头听明兰这么说也有点怀疑自己,这一路赶来,他欠了多日的觉,多少有些头昏脑涨。进城时又被官名摆了一道儿,存了一肚子的气,进了城,他只想着往顾府赶,路上发生了什么根本来不及细看。后来南边乱了起来,百姓们纷纷涌来,他被人潮推着走,好不容易脱了身。“大娘子说的对,许是我走了眼,我一路被人推着走,啥也没瞅见。到了咱们这边,人也少了不少,我这才脱了身。”
石头虽这么说,小娘子却不这么想。明兰见她不说话,便开口问她的意思。“萱儿,你怎么看?”这些年与明兰熟了,小娘子也催着她改口,让明兰唤她萱儿。起初明兰还总不习惯,亦或者是有什么旁的想法,仍旧唤她杨大娘子。没想今日却吐了口,直唤她萱儿。
小娘子借着烛火看了明兰两眼,这声萱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定了定神,手上不自觉地握紧了佩剑“难得今日你肯唤我一声萱儿,可见也是实打实地待我。今日我来寻你,也就是想求你一句实话,你明人不说暗语,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照理说,我比你小上好几岁,不该说这些话,可今时今日我也不得不说。你也是历了几次叛乱的人,怎么还如此糊涂,难不成每次的的叛乱都守着一个规矩,都照着一种章法来?”
“如此,怎么说?”明兰被小娘子的严肃的话语给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这姑娘从小长在宫里,随着殿下和公主学习,眼见气量自是旁人比不得的。别说她见了几场叛乱,这小丫头宫里应付的一切,可能她再历上个几场叛乱都比不上。起初不肯唤她萱儿,就是存了这个心思,想她出身很好,从小得官家和皇后青眼,英王一家更是与她牵连甚多。虽说她如今的身份也是旁人比不得的,可幼年里遭逢母亲遇害,让她就算是深处高位也总居安思危,一些事儿上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明哲保身她比谁都做得好。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可却身负如此复杂的关系,一时欢喜让她唤她萱儿。可若她真的唤下,怕也会牵连其中。
小娘子见明兰愿意听,一边嘱咐小桃关紧房门,一边与明兰说“叛乱虽常有,可人却不同,心思自然也不同。以前的逆党,大多身份显赫,宫里长了权势,哪里用的了这么多活络心思。可若是权势被分制,没了这层保护伞,这总得找些由头才能名正言顺地起势吧。”
“那你说这次是谁?”
“是谁我不晓得,但江家一定脱不了干系。江洋大盗那些说法不过就是骗骗老百姓。你还真以为会有江洋大盗啊?那这大盗也太心慈手软了吧,只偷南城和北城,这富的流油,贵得发烫的东城他怎么就给忘了。”
小娘子说完见明兰还在想些什么,她也就和明兰告辞回去。“你且慢慢想想,躲是不必躲了,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还乱不到东面来。你只管让你家的家丁看紧护院,别放了歹人进来。我是偷跑出来的,父亲母亲都不知道,眼下我也得赶回去了。”
“听石头说外面乱的不行,你且再等等,先别着急出去,我让石头找个人去齐府送个信,让二老安心便好。”明兰拉着小娘子的手,不放心她独自出去。“就算要走,也得让人跟着才好。让石头护你回去吧。”
小娘子见明兰关心自己,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只见她摆了摆手,笑着说“不妨事,石头还是留给你才好,这可是顾侯的心意,我可不能抢了去。”说完还冲着明兰眨了眨眼睛,一脸俏皮。
“你浑说什么?竟学了坏,下次见小公爷,我定说给他听,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你。”明兰被杨徽萱调侃地脸红了一片,也出声戏弄她,可刚一提到齐衡,就见小娘子低下了头,讪讪地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提他作甚,他天高路远,这会儿子哪里又顾得上我们。”小娘子为了缓解明兰的尴尬,说的十分豪迈。“这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还得我们女人们多帮衬扶持才是。你别担心我,我有它护着,谁也伤不了我。倒是你,该收拾收拾,怕没一会儿就要让你进宫去了。你得想想你要不要去,能不能去,该不该去。”小娘子一边说,一边晃了晃腰里的佩剑。
明兰了解她说的是什么,眼下这么乱,若是宫里也乱了起来,必是会让她们内眷进宫牵制前朝。至于说的要不要,该不该,或是能不能,她真得应付应付,这还真得留着石头。“你一路小心。”明兰说的有些动情动气,好像要久别一般。可小娘子却看得开,与她继续笑语“别说的好像要见不着面似的,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见的。”说完就翻身上马从侯府出去了。
明兰心里笑小娘子年纪小看得开,她存了断不入宫的心思,想着若她不去,这些乱兵又能耐她何。她决定闭门不出一段时日,可不就是与她见不着了嘛。想着想着她心里涌上万千的豪情壮志,似乎又回到了年轻刚嫁人的那段时日,扬声道“来人,看紧护院。”
小娘子骑马一路赶到齐府,燕云着急忙慌地迎了上去,杨徽萱突然失踪可把她给吓坏了,哭着喊着,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得让小娘子带着她。小娘子来不及应她,只望了望东面,见父亲母亲那边灯已经熄了,这才安下心来。
她把燕云从自己身上拉下来,扶着她的身子,定睛说“你且别慌,外面要乱了,眼下我也来不及同你细说。这府里我也就信你、纹云和有为三个,你让纹云去下面把咱们府里的婆子、丫头、家丁统统唤来集在前院,让有为去备好车马和粮食,告诉他出远门要用。对了,把煜儿也抱过来,动作要快。”
等不得燕云回话,她就被小娘子给推了出去。燕云领命走后,她也去了东院,父亲母亲那里还得她去回话。等燕云忙完回来,小娘子已扶了老国公、平宁郡主到了前院。齐府里的家丁乌泱泱围着前院站了一大片,院里有大事儿要说,也是有掌灯的,可院外的火势蔓延,火光之下,竟显得院落里暗漆漆的。
有为牵了车马过来,小娘子扶了老国公和平宁郡主过来,她来时给有为交代好了,让他乔装打扮也好,动用关系也好,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把齐家二老给送出去。燕云将胖娃娃也抱了过来,小娘子极为不舍地与儿子温存了一会儿,又把前日子从箱底翻出来的自己幼时的长命锁给了儿子,那锁上刻了她的名字,她希望带给儿子平安如意。
平宁郡主起初不肯走,小娘子刚说明来意,她就都明白了。可这小丫头说的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让她也找不出理由反对。后来还是老国公给她说通了,“我们还是走吧,看这样子这丫头有主意,我们在这里也是给她添乱。”平宁郡主年纪大了,早就经不起折腾,早些年的逆党叛乱,内眷入宫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一面怕小娘子也遭逢不测,一面又着实不想再面对这血雨腥风。
小娘子猜到了平宁郡主的心思,她宽慰道“父亲说的对,母亲别做他想,你且放心,我不是那嘉城县主,与这些乱臣贼子也没什么关系,断不会有什么事儿。官人不在,煜儿还小,我也照顾不得,你们若再留下,我若是想要与别人斗法都没了胆量。再说了我还有祖母在呢,他们动不得我。”
知否:时光笔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