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娘子没有如往日般睡得昏迷,她白日留了个心眼,将前几日喝的汤药给倒掉了。小喜送信回来后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空空如也的药碗,而小娘子则躺在榻上小憩,遂放下心来,静静地将药碗端走,临走时还贴心地给小娘子换上了一条干净的绢帕。
小娘子的箭伤着实严重,尤其到了夜里,伤口处更是如火般燃烧。她有些懊恼地倒在床上,暗自想着“早知今日就不把那药给倒了,看样子吃点昏睡的药倒也睡得香,这伤可难熬的紧。”可想归想,小娘子心里早有打算,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忍下这痛楚,她倒要看看晚上会是谁来探她,小喜的主子到底是何人。
小娘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外面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可却不见来人。其实人不来也罢,她今时也想明白了几分,知那药不是坏东西,委实是对她的伤有好处的药材。既然药里没害人的东西,证明那背后的主人也不是什么歹人。一直以来她心里默默泛出一个名字,那是她年少时再熟悉不过的人,可若是他,缘何他只管把她拘在这里,却从不光明正大的现身。小娘子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伤口仍旧折磨着她。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夜行人,却将自己熬得疲累不堪,上眼皮打架地厉害。她狠狠地拍了自己两巴掌,想要自己清醒一些,可渐渐地痛感都不能让她支撑下去了,她真的是太疲惫了,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不算香甜,箭伤的疼让她一直被噩梦扰着。梦里依稀觉得周遭有响动,她想睁开眼,可眼皮沉得紧,好不容易撑开了半条缝,只看到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的背影。小喜从门外端了盆水进来,男子细致地拿着绢帕在水里浸润了两下。好不容易转过身来,缝里的人晃晃悠悠的,只觉得似曾相识,可却看不清面容。那人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又将手里的绢帕贴在她的头上,说着“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姑娘。”
一时间,小娘子有些恍惚,恍然觉得这是旧日里她生病,齐衡也是这么为她试热,贴绢帕,一面哄着让她喝药,一面有责怪她的不省心。“相公!”小娘子迷迷糊糊间伸手抓住了来人就近的胳膊,她此时觉得若是梦里相见也好,只想抓着他不让他走。
被抓着的人愣了片刻,麻木地想要抽回手去。可小娘子才他的异动,一味紧紧地拽住他。小娘子不肯松手,那人也不再强求,就这么任她拽着,扯着。许是觉得齐衡在身侧,小娘子这才睡得安稳了些。只见她微动嘴唇,唇齿间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娘子越睡越安稳,可也苦了赵旭。撑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小喜进屋里来,瞧见她的主子竟然就这么任由小娘子拽着,在床边歪歪扭扭地坐着眯着。小喜轻手轻脚地上前去换绢帕,可还是吵醒了赵旭。他微笑地示意小喜放下,亲自取了绢帕浸水换下。
小喜看着她家主子娴熟的动作有些心疼,她虽一直在内宅伺候小娘子,可小郡王时常过来,虽都是夜里,可她也知主子辛苦。这些日子外面正乱着,小喜不止一次听姐妹们说起小郡王。眼下江家控制全城军防和官家,英王一家好不容易突出重围逃了出去,要不是忌惮这两人,怕是江家早有了下一步动作。如今有些在内宅做差的姐妹们有些也曾是大户人家,这次家里遭了难,她们流离失所,被小郡王好心收留,免了流放之苦,充作差使在此。有些消息灵通的更时时能带来第一手的消息,那些姐姐们常说,小郡王很是辛苦,他为了向外求得援军已经好几日未曾合眼了。可如此疲倦的他还是将夜里所剩不多的时间留在了这里,这三日来,他几乎天天来,无论再晚,他都会来看一看床上的姑娘,还要仔仔细细问一遍小喜这姑娘一日来的情绪,看到她熟睡就会很开心,知她吃得不好,疼的难受又十分心疼。
“主子,要不我换你,你却歇一会儿也好。”小喜好心提议,她心疼赵旭,想要换下他,让他去软塌上躺一躺。
“无妨”小郡王摆手拒绝,因行动不便,怕她走了,又轻声唤她,“小喜,她今日可好,药可喝了?”
“嗯,都喝了,一点没剩。”
“你亲眼见着了?”
“没,杨姑娘让我去送信,我回来时见药碗已经空了,旁边的绢帕上还有药渍,应是姑娘喝完擦嘴弄脏的。”
听完小喜回话,赵旭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鼻子呼出一声轻笑,他回头看着睡熟的小娘子,自言自语道“她的鬼把戏可多着呢,你别被她哄了。这几日你务必亲眼盯着她喝下药,记住时时与我报备。她这样不喝药可不行,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
小喜从未见过这样的小郡王,平日里他都是冷冷的,与他们说话也极为简单,也就知道杨姑娘喜欢她,才与她多说些,可问的大抵都是杨姑娘。可这时的赵旭却像是沐浴着三月的春光,整个人都发起光来,他的话语是如此温柔,又是如此多情,竟惹出些醉人的味道。
见小喜不答话,赵旭扭头看她,小喜被人硬生生一瞅,慌得不行,只顾机械地点点头。谁知赵旭看着她木讷的模样,竟轻声笑了,“你倒是有趣,难怪她喜欢你!”
见主子夸奖,小喜大大地裂开嘴角,显得喜庆十足。这样的喜庆模样谁不喜欢看,赵旭看着她笑倒笑的更开心了“你要多笑笑,她喜欢爱笑的人。”
“嗯,小喜知道了。主子你别太累了,要多休息。小喜白日里睡得多,夜里睡不着,你若是累了,就唤小喜来,小喜来替你。”小喜说的诚恳,她是真心实意想替下赵旭,让他去休息休息。
“无妨,我还撑得住。你且去睡吧,养足精神,白日里好好照应姑娘,听到没有。”赵旭温言说予小喜,可他的手臂还是一动不动。
“主子你不麻吗?”小喜看了赵旭的胳膊良久终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赵旭看着这讨喜的丫头,刻意放低音量,轻声笑语“怎得不麻。无事,你下去吧。”小喜应声答是,刚要转身又被赵旭叫住,“哦,对了,信我已看过来了,你明日把哨子给杨姑娘,早上别扰了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告诉十六,让他明日晌午再过来,他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喜向赵旭俯了俯,“是,主子,我都晓得的。”
小喜走远的脚步声在外间应声响起,赵旭听着这颇有节奏的脚步声陷入沉思,杨徽萱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离他远去的吗?好在他给追回来了。眼下这姑娘躺在他身旁,近到只有咫尺,可她的嘴里念的仍旧是她的相公。齐元若啊齐元若,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强大的对手。赵旭这样想着。
睡梦里的杨徽萱又梦到了齐衡,这次是个好梦。在梦里齐衡唤她的闺名,俩人拉着手站在桃花树下,一阵微风拂过,飘下几瓣桃花,恰巧落在小娘子的长发上,像是编织好的花环。正是春日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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