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思念城中人

连绵细雨终于停歇，月亮得见笑颜。齐衡与顾侯连日赶路，终到了汴京城外的一座小村落，顾侯与副将考察了周围环境，见村落百余里外灯火通明，他与副将夜探那里，发现此处驻扎的是文王及其党羽旧部，可见江家与文王里应外合，早有准备，就等着顾侯来攻。顾侯与副将见文王一方人多势众，不敢多做停留，匆匆回了村落。而他的军队正停在村落之外稍作休整。

顾侯回来后见齐衡正举目望月，他让副将下去安排军务，自己上前同齐衡说话。齐衡见顾廷烨来了近前，略作微笑，“辛苦了！看月亮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是啊，是个好天儿！”顾廷烨狠狠地踢了脚下的石子，从草丛里拔下一颗草衔在自己口里，也学着齐衡的样子望着月亮，状若无事地说“明儿你若能走便走吧，不用等我们。我给你派一支纵队保护你，你先去京城探探情况。”

齐衡很平静地望着顾廷烨，他的眼睛笑着，可心里却如明镜般，顾廷烨都这么说，看来多半还有场硬仗要打。“怎得，顾二叔这是要赶我走了，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还是你自己惹了麻烦。”

嘿嘿，顾廷烨也随着干笑了两声，一空拳头打在齐衡肩膀上，“你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原先倒看不出你有这本事。可是随你们家小娘子学的，她小时候啊我可见过，皮实得很。”

顾廷烨甫一提到小娘子，齐衡就笑出声来，这次的笑发自内心。顾廷烨抬眼看着，他见齐衡的眼角慢慢提起，里面藏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深情。看着看着他也笑了，若是他想到明兰，也该是这副模样吧。

“哦？她小时候这么皮得吗？我看眼下都规规矩矩的，也不见她怎么冒失。”小娘子的古灵精怪齐衡早有领教，可他却不想同旁人道太多，毕竟小娘子在外人面前稳重妥帖，这独属于他的小情调又怎能让外人知晓太多，遂装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有意引顾侯多说些他未能与她一起经历的小时候。

“你不信啊，我同你说，你家这娘子啊，我见她时她不过八、九岁左右的样子，当时随着官家的九公主和十公主一起读书写字。那时我在官家面前还算得脸，官家将教小郡王他们骑射的重任放到了我身上。后来十公主闹着也要去学，官家最疼这个小公主，便让我一道顺带教这几个女娃娃些皮毛功夫。你别说，这几个人里啊就属你们家小娘子聪慧，鬼主意多着呢。那时他们比赛骑马射箭，她总能博得头筹，在那几个人里面可威风了，几个公主啊都听她的，就连那些天家孙子辈儿里的几个也都围着她转。我那时候不过也二十郎当岁，初初接了这职位，差点还被他们这几个小辈给坑了。有日九公主生辰，明兰第二日要跟着盛家去三清观，我那时存了些私心，想陪着她一起去，就没给这些小辈们休假，想着不过就一下午的功夫，他们晚上也是能庆贺生辰的。再说了都是八、九岁的小娃娃，最大的不过十五岁，私下庆贺能玩些什么，便对他们的请求没放在心上。可谁知我晌午一到，这些小辈们倒是勤勉，老老实实地在空地上扎马步。我见他们这么用功，心里着实高兴，就到了凉荫处坐着，顺手拿了一杯茶去喝。可这一喝，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一觉睡到了日仄时分，差点没误了出宫的时辰。要不是来了个小内侍叫醒我，宫门都落锁了。那日真是险，我要是没赶回家去，不好向官家交代不说，更没脸见明兰了。都答应了她和她一同去三清观了，到时候岂不是要在盛家人面前闹笑话。你说气人不气人。”顾廷烨提到这儿就有些牙痒痒，免不了摩拳擦掌一番。

齐衡没接着应话，只作低头浅笑。“你还笑，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这还不是你们家那位小娘子的主意。她可真有本事啊，真是吃准了我的脾性，好茶好水来待我，竟给我藏着陷阱等着我。不过还算她有良心，还知道让内侍来唤醒我，要不我可真不能轻饶了她。”

听顾廷烨如此说，齐衡突然心下一荡，微风打面而过，不知此时的小娘子的做些什么。“那后来呢？”

“后来就没什么了，不过就是我第二日顺顺当当地随了明兰去了三清观。毕竟是我自己睡在了藤椅上，这话要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我也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这不也就同你讲讲罢了，就是明兰我都没说。要让她知道我被几个小辈耍，她岂不是要嘲笑我一辈子，这话你可得替我守好了，若说漏了出去我可不饶你。听到没有？”顾廷烨又亮了亮他的拳头，假意威胁齐衡。谁知齐衡一把将他的拳头放开，摇了摇头，打趣道“顾二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反正你已经不饶我家娘子了，倒不如把我也算进去，我们两夫妻也好做个伴。”

顾廷烨听了仰天长笑，可笑着笑着他却哭了，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都也有不忍时。“你说她们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同我们一样在望月。宫里的殿宇那么高，这么好的月亮也不知她们能不能看到。”

顾廷烨突然的情绪变化也惹出了齐衡的烦躁，可他不能因此慌乱，小娘子还在城里等着他。“能看到的，宫殿再高也高不过月亮，就算看不到，光也会透进来。”

“你说的对，她们在等我们，我们就是她们的光，透也得给老子透进来！”顾廷烨为了壮大势气，也不管说话的用词了，近来和村子里的壮汉们混熟了，说话也直来直去惯了。

齐衡点头微笑，与他握拳为盟。“对，她们在等我们。所以我更不能先走，拽也得拽着你一起。明日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同你一起。顾二叔，你别嫌我累赘，我书生一个，虽不通什么骑射，也没什么筋骨，但我倒是读过一些兵书。不是说打仗时每个将军麾下都有一军师坐镇嘛，若你不嫌，我愿充顾将军的幕僚，你在前面英勇拼杀，我在后方为你出谋划策。”说完，齐衡冲顾廷烨俯身抱拳，以示诚意。

顾廷烨慌忙将其扶起，“元若，切莫如此客气，快快请起。我怎会嫌你，你若信我，就跟着我，我们一起闯出去。”

说完两人都群情激昂，壮志满怀。此时一些村民也走出院子出门赏月，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两人遂往那边看去，见许多小夫妻互相依偎着坐在石凳子上望月吃茶，均生出一股羡慕之情。

“李十二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们是不是可以说是低头思佳人了。”齐衡情不自禁地言道。

顾廷烨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你也忒文雅了些，不过我是真想了，夜里身侧无人，我都好不习惯。明日说什么都得冲出去。”

“嗯。都十五了，该团圆了。”齐衡舒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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