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于此之前，西苑

淡淡的檀香萦绕在清冷肃穆的大殿中，火烛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将人的影子映的很是凄凉......

陆绎神色冷淡，默默地跪在冰冷的大殿中,膝下冰冷的石砖传来一阵阵寒意。大殿之中，只有烛花爆炸的轻微之声，一切都静的可怕。

嘉靖缓缓从座椅上起身，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年轻的锦衣卫，眼前之人身着飞鱼服，相似的眉眼身形再次与记忆中那人重合。

只可惜，陆炳已经薨了。

即便他加赠什么世勋，赠谥褒美，极尽殊荣，他唯一的朋友也已经离他而去，他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折冲御侮，施勤无私。”那一夜他在殿中，面对着陆炳的画像枯坐了一夜，只写下了这八个字。

谥号武惠，赠忠诚伯，作为大明唯一一位公兼孤的宠臣，陆炳将带着天家恩赐的名誉与荣耀，永远长眠于地下。连同他的子子孙孙也将沐泽皇恩......

“陛下。”陆绎的声音将嘉靖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臣妇无知，无意欺瞒陛下。此乃臣管束不善之过，恳请陛下网开一面，臣定会严加管束，日后必将万死以报陛下宽宥之恩。”陆绎低眉拱手，缓缓道。

“无知？”嘉靖不禁冷笑，“她藐视天家威严，欺瞒君上，视朝堂于儿戏，这是死罪！陆绎，朕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不治你欺瞒包庇之罪，已是网开一面，你又何必前来求情？”

嘉靖的话一字一字地敲在陆绎心上，他心一紧，随即又出言道。

“陛下，臣与沈氏年少为夫妻，沈氏与臣相互扶持数载，且为臣孕育一子。妻有过，臣岂能置之事外？何况沈氏是沈家遗孤。当年沈家蒙屈受冤，一门皆惨死严氏之手，如今蒙天恩眷顾，正是惩治严氏，为枉死的忠臣沉冤昭雪之时。请陛下看在已故沈大人的份上，宽恕臣妇。臣必将严加管束。”陆绎恳切道，言毕再拜。

嘉靖在殿中踱步，思量良久。

“可她一介妇人，却干扰朝政，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耻笑朕？大明律例的威严何在？”嘉靖无奈道

“陛下！”陆绎忍不住哀痛道“当年陛下派人刺死臣的母亲，如今也要赐死臣的发妻吗!"

”荒谬!“嘉靖厉声呵斥道，”陆绎，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当年陆夫人的死疑点重重，至今未寻到凶手，所有人只道是仇家寻仇，却不想也是一桩宫廷秘辛。

陆绎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继而又言”臣失言，陛下恕罪。但请陛下看在陆氏一族忠心耿耿的份上，也看在臣已故父亲的薄面上，请陛下开恩。”

嘉靖没有回答，只是话锋一转，“陆绎，如今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空缺，你知道朕属意于你，子承父业未尝不可。等过个半载，朕将公主下嫁于你......."

"陛下，”陆绎郑重地看着嘉靖，明亮的火烛映着他深邃的眼眸，他一字一句极为真诚，“臣与发妻死生与共。”

嘉靖默默不语，他看向悬挂着的陆炳的画像，眼前的陆绎一如年轻时的陆炳那样倔强。

阿炳，你少时曾与朕约定，要陪朕一世，可你却食言了。

嘉靖看着画像，淡淡道“朕可以免她一死，只是该如何堵住悠悠之口，维护皇室威严？”

陆绎抬头，眼神凝重，他思虑一番缓缓道“陛下，可赐沈易一死，但可免臣妇之罪。”

嘉靖顿下脚步，转身看向陆绎，神色不明。

“世上再无沈易，唯有陆沈氏。”

清冷的大殿中，烛火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远处的人声模糊难辨。

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的寒雨将所有的秘密都化作一声叹息，最终消散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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