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梦羽尝试平复心绪,还有,你为什么会有张和柳条如此相似的脸?”
男子瞳仁闪烁,近乎奢望的光一晃而过,但很快就慢慢泯灭了:“你认识小柳树?”
他就地单膝盘坐下:“你来恋花院多久了?”
“嗯……半年?”梦羽偏过身子算了算,笑着说,“半个月,半个月总有吧。”
他动手将覆有符契的铁链松开几卷,一声清脆的响指凭空燃起幽幽鬼火,端详眼前姑娘:
“这里并非久留之地,我们长话短说。”
梦羽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却猝然感觉一股阴冷漫过手背,鬼火也顺势蔓延上小臂,虽不疼,但多少有些怕。
“告诉柳木谭溪……”
提及柳木谭溪这个名字,他分明已流露出希翼,但网住她的手越发紧,却越是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还是重新变回冷静了,牵挂,渴求,皆仅剩凝视黑暗的死寂:“你带句话给他罢。”
梦羽毕竟年幼,怎不知晓这其中绝望,至多一时好心奇重:“什么话?”
隐隐约约地,双目再次模糊过那道金光,几字薄凉,仿佛把她带离万物焕新的春夏之交。
“寻遍烟花寂寞影,雾蔼散尽人非昔。”
“就这样?”
男子墨眉微挑:“你还想怎样?”
梦羽舌头转了几转,疑惑道:“不需我救你出去,或者让柳条救你出去?”
森然两声冷笑,把他周身气场拉回诡谲:“我现要教你怎么出去,不是吗?”
梦羽额角冒出一层薄汗,再三小心回应他的话:“是。我若出去,定当把话带到。”
“你起身,闭目凝神,杂念俱清,气运丹田。”
梦羽乖乖照做。
“走到门后。”
梦羽几乎把全身肝胆五脏都吊在半空,屏着一口气走到门后。
男子慵懒靠回墙壁,老套地一打响指:“现在把门往内轻拉,别往外撞,则可……”
他五指灵动把玩掌心鬼火,立刻运酿出一个词:“逃出生天。”
“无聊。”她暗恼自己方才临危乱方寸,根根紧绷的弦顿时松懈下来,犹是如逢大赦般跨过门槛。
天高月明,一路烈酒伴冷风。
辞了庄远道,披外袍独自回远山居,白子兰半醉半醒间从桌案拜匣里摸出块羊脂玉。
上边依稀有个描金的名字是柳木谭溪。
她嘴角一抹悲凄,疯疯癫癫地笑出来:“太后未死,你毕生身陷囹圄,太后若死,你亦随之散魂。我爱得确实很不值。”
“可回头想,我们……全都活得好累啊。”她眼角沁出了泪,明明未多饮,却像已醉个稀烂。
背后微乎一声细响,似人衣裳擦过墙角。
白子兰被浇醒三分警觉,困惑转身捕见一片黑影,愣生将到嘴边的喝令咽回喉底,足点轻盈,倏忽潜身寻过去。
今夜发生的事着实奇怪,墨凉阁既是一座空楼,柳条每夜都去那里做甚?
百思不解,初夏的晚风带草穗清香,更吹得她睡意全无。
于是随意寻一厢书房坐下,把压箱底的古籍抽一本出来看看。
谁知从中抖搂出张彩绘的人物肖像,画师着笔细腻,连侧挽的青丝都勾勒明晰,一双晶亮的黑瞳神韵斐然,仿佛活了般。
而画中翩翩公子并非他人,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柳条。
梦羽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画作,与此相比,平素书中所见的人像,简直能判定为粗陋。
她到底迷糊浅眠过残更几许,或因恋花院太大的缘故,第二日醒来在岛上的兜转半天也未寻到柳木谭溪。
直到傍晚时分才在一棵歪脖子老树旁,瞥见他静默伫立的身形被夕阳留下剪影。
她轻提碎花裙裾小步迎过去,欢天喜地拿出早已弄皱的薄纸,问他这是谁人佳作。
柳木谭溪并没有很在意,信手接过,然只漫不经心一瞬瞟过,目光却定格在画中的笔触勾勒上。
他落指抚平纵横深浅不一的折痕,长睫轻颤,岁月的落寞点点滴滴沉淀眼底。
“作画的人是我。”
他恢复了初遇时的温和嗓音,“可画中之人,不是我。”
梦羽似乎猜到什么,翼翼小心接过柳条亲手描绘的画作:“那会是谁?”
“你的胞亲兄弟吗?”她故意这样问道。
“一位故人。”柳木谭溪闭目沉声,垂首怅然若失。
他口中念念:“我欠他的,太多了。”
“寻遍烟花寂寞影……”
犹记当年灯火阑珊,与君醉笑三千席,
“雾霭散尽人非昔……”
命不由人,何曾想面生死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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