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谭溪遭宫变被软禁恋花院之际,为保命曾随身携一物:六界史载。
此书是上古圣物,每六百年自发一记事,所述皆为史实。
他以此物作为最后底牌,建造墨凉阁,用异术擒住一只恶魂镇守楼底。
——凡有心存歹意的人入内,契约在身的恶魂必须以命相搏。
可到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用挚友鲜血和暗无天日的厮杀换自己苟延残喘吗?
尽管他不知晓……素来清明的落萧为何会沦为恶魂。
柳木谭溪失神跪倒在梨树根下,徒手拨开层叠落英,成片云白中终于露出零星陈朽的褐木来。
他拂袖将花瓣散尽,当年郑重刻写的名字早已斑驳,声哽塞,还是赋予勇气说出初遇的誓言:
“子兰,我说过,江焉蓉不能聘你为妻,但我定当娶你。”
泪滴在木碑上晕开深色,韶华自古如漏沙去则不返:
“我们,冥府相见了。”
距离太远,梦羽望不清他究竟捣鼓何动静,只知柳条起身即义无反顾行向墨凉阁,再没回过头。
她也懵懵懂懂一直跟到那片白芦荡旁,看他红衣背影萧索,步履蹒跚没入芦花从中。
然后就是席地狂风,视野及处卷遍狼藉,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兵荒马乱,万顷高楼,随黄沙腾起轰然塌陷。
梦羽亲眼目睹柳木谭溪单薄的背影同墨凉阁一起倒下了,如何还能按捺得住,自没命地奔过去,魔怔似摇晃他瘫软的手臂:
“柳条,你……你醒醒,至少把话说清楚!”
这座楼阁,一砖一瓦皆用金咒相连,建成费尽他半生心血,摧毁也折了大半条命。
实在荒唐至极。
浊红的血陆续从柳木谭溪嘴角溢角,沾染低垂的苇絮,他搭进所有气力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梦羽,你怎么在这儿。”
梦羽颤抖笼住他五指,枉图紧握刺激他游离的神识,庆幸已经想出一个很认真的理由挽留最后希望:
“柳条,”
她俯身贴在他耳侧,少女清澈的音色,句句咬字清晰:“不要就此撒手离去,我们相识的时间还太短,再赠我些岁月喜欢你。”
恋花仙岛两人惨凄相惜,极界宫那端正歌舞升平。
太后端坐雅室内,旁殿举行小宴的丝乐声时时于耳。
刚辞别仙长老庄辞的拜会,外一星官就匆匆忙忙闯入,禀报东南方似有六界史载的祥光隐现。问详细,惶恐说应是出自恋花院。
宋婉慢调金盏内清茶,不急不缓屏退了来人,犹复往常温婉平和的作派。心道这柳木谭溪到底是个没城府的,果真迟早会暴露出六界史载的踪迹。
前阵子梅儿不是向她借兵,说柳木谭溪在恋花院窝藏凶兽么?言不定也有了杀伐复位的决心,倒应该寻点法子斩草除根了。
几株垂柳如针斜雨里,一方池塘,参天老树,遥想当年,他们好友六人于帝都结义,亦近似现在景致。
那时,西方三大家族中负有胜名的子弟纳兰灵族,因兄长强闯西天极乐之事流落帝都,端木行舟带亲信诗言来帝都求学,月尘渊还是都城内一个小医馆里打杂的学徒。以青帝落萧为首,众人阴差阳错间确实在此地结下一段缘份。
弥留之际,天旋地转里那个稚嫩的童音仿若来自遥远星际,锲而不舍地声声唤着柳木谭溪。
可他不想醒来,他想坠入梦里去。
坠入一个遗落过久的,花城帝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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