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旧案引【人性本源（上）】

也许在偏僻地方的以种田为生的百姓眼里，每至秋天看到那金灿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就是他们坚守在这的希望，但这也是他们绝望的开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极少数的人会在利益的诱惑下，守住自己的本心与道德，但总有人看不惯黑天弊日。

江临郡，汾阳县，尹府。

穿着常服的林显昭来回踱步，瞧着外边的日头这心里的火也是急躁:“大人，现下该如何是好？这连续七日的高温大旱，早已将麦农心里的焦躁不安燃至最旺，他们是靠老天赏饭吃的，若是久旱无雨，那今年可要细细勒紧裤腰带过活。即便是有自己土地的一些自耕农或贫农，单单靠那一季收成，又怎么撑得过地租、税收这两座大山？这一类农民也是主要的徭役、赋税人群，若连他们都难以维持生计，更遑论那些没田没地靠给地主做活的佃农和雇农？雇农倒较佃农人家倒还好些，这佃农不仅与地主有经济上的联系，还有人身依附关系。”

“老林啊，你还是太过天真了，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一点没错。这汾阳郡淮安县麦城乡里头的百姓，可是彻彻底底的靠种田营生，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还有就是，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不要往身上揽，多大的瓷器揽多大的活，不知道吗？”坐在首位的男子摩挲着茶杯的杯沿，不经意的瞟一眼急躁的林显昭，不急不慢地分析道。

林显昭听后一下就泄气了，微微佝偻着身躯:“可惜今年这突然大旱，不出半月，又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动荡了。”

“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族旺留原籍，家贫走他乡。这自古以来便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你管他人生活如何混乱？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那男子站起身，也是一身常服，不过腰上系的牌子已暴露他的身份——汾阳县县令尹复晏。尹复晏走到林显昭身前，帮他理了理着装，漫不经心掸了掸林显昭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过如今啊，这水已经搅混了，你和我两个人谁又能证明自己就一定是清清白白的？是非黑白你应是分得清吧？”

见尹复晏欲走，林显昭慌忙彻住尹复晏的衣角:“若……若我本就清白呢？”

看着林显昭这急不可耐，恨不能以死自鉴的样子，尹复晏回头嗤笑一声:“不知是说你天真好，还是愚蠢好，谁会在乎？”

林显昭无力地垂下扯住尹复晏袖子的手，似煎熬许久，才生硬的扯出一句:“大人所言极是。”

人群闹哄哄的冲向一处，人们手里都拿着一个布袋子，即便是腿脚不方便的老妪这时也尽量随着人群流走，粮店的伙计一盏茶的功夫又出来换了粮价，糙米从方才的三千五百钱上升到四千钱一石。只是糙米就四千钱才一石，若是精米那寻常人家更是不敢想。底层百姓一日收入大概一百钱，一月便是三贯，一年约摸赚二两银子。这一石粮食不足百斤，家中人口多者不过几月便殆尽，人稍少一点的人家，最多三月也要再次购置。寻常百姓家尚且勒紧裤腰带紧吧紧吧地过日子，更妄论处在底层的百姓了，能不饿死已然是万幸。

人群一位穿着布衣的书生垂头叹气:“此时盐米之贵，东门市墙外，千言难尽。”

但，这才不过是这场大旱的第十六日粮价，而且还是在朝廷出手管控的时候。

“启禀皇上，近来连日高温，各地皆出现了旱荒情况，一些地方本已到第二次播种时间，但因土地龟裂，甘霖难得，现已引起百姓稍许的恐慌。似江临郡一些偏僻的县里粮价已经升到七千九百钱却不足石。一些商贾趁此高价售卖粮食，将粮价又炒到新的高度，许多百姓因买不起高价粮。更甚者严重的地方或面黄肌瘦，或怨声载道，或已有饿死街头。”

高座明堂的陆时亦越听到后面，面色愈发难看，似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实在是听不下去大臣的汇报，空旷的朝堂中爆发出一声怒斥!“荒谬!”陆时亦将奏折往前扔去，奏折落下的声音极其突兀。朝臣们慌乱地跪下，谁也不敢上前以项上人头担保陆时亦不会气急之下杀鸡儆猴。毕竟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长河涌动，秋风瑟瑟，思绪飘零。

半月前——

“先生，难道真如世人所言，是因我德不配位，故而上天便用这灾祸特来警示我吗？”

“人有所想，故有所为。”

“可笑我却不知他们想要什么。”

“人本就善变，又何须执着于片刻看法。”

“现今朝局实质是何？请先生指点迷津。”

“不过是星霜荏苒，陈陈相因罢了。房子越建越好，但房梁却一点一点走向腐朽，终究是华而不实的。”

“谢先生指点迷津。”陆时亦深深行了一礼。思绪也被拉回。

“师父，如何才能交到好友？”

“小羽儿缘何问此？”

“前几日守聿师兄说他下山交了个朋友，但是不曾想那人仅是因为守聿师兄为人憨厚老实，又看他为人仗义便想从守聿师兄身上捞点好处。不想守聿师兄一直都是以节俭为主，身上也无半分多余的银钱，那人便口出伤人，现下守聿师兄正伤心着呢。故而徒儿便想来问师父，如何才能交到好友？”

“严谨而不拘谨，自信而不自傲，平常而不平庸，随和而不随便，放松而不放纵，最后认真而不较真。这样的君子，若能结交，三生之幸。”

“那人们长说，‘此子日后必成大器，自是一方人物’那又何为人物？”

“了解自己莫过于自我的人，才叫人物。如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叫人物吗？人物都是当局者清。”

丁其羽一脸崇拜的看着太虚:“师父真厉害啊！便是古今大道、天文地理什么都知道。”

“哈哈哈哈，知也，行也，何不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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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献上204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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