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昧的怀抱温暖得好像避风塘。他鸦青发丝之间清浅幽香,甜美更胜洋槐,馥郁更胜栀子,清冷更胜腊梅。
她贪婪深嗅,好像嗷嗷待哺的婴孩轻吮滚烫、甘甜的母乳。
“阿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
师昧枕在她白皙的颈窝,修长十指一下一下轻抚她绿云一般的乌发。
不知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眷恋、不舍、后怕,他身上风起云涌,皆是她未曾得见的陌生情绪。
她当真爱惨了她的师哥。
她不敢想象倘若她晚了一步,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直至何等境地。
她会不会失去师昧?
于是她紧握他微凉的指尖,似乎唯独这般她才能够确保他千真万确仍然好端端地陪伴在她身边。
可是,师昧挣脱她的束缚,自袖袋中掏出把匕首。
寒光一闪,他手起刀落,生生从自己纤细皓腕上剜下铜钱大小一块皮肉来。
鲜血顿时汇聚成河。
然则师昧俊秀面庞之上一丝泪痕不见。
明明那样柔和的一张脸孔,春风化雨一般没有半点起伏,谁知割血肉做药引时竟然坚强得半声不吭。
楚暮云:倘若好治也就罢了,那些孩子与你素昧平生,师昧,你何须下这般狠手?
她心疼得好像流血的不是师昧,而是自己。
师昧不语,只瞅着她笑。
师昧那一双秋波暗涌的桃花眼勾魂夺魄好像迷宫似的,不自觉之间她便被困其中。
这一困便是十数年。
孩子们逐渐痊愈。
她没有随身携带纱布绷带之类,身上又没带银子,只好寻了方鲛绡,将就着为师昧包扎了伤口。
他一段玉藕一般的小臂包裹在洁白胜雪的鲛绡之间,吹弹可破的瓷肌竟然比南海鲛人泪珠所化的丝帕还要白皙三分。
羊脂美玉一般无暇、剔透的藕臂几乎闪瞎了她的一双狗眼。
她的目光紧贴在师昧滑腻的臂膀上死活拔不下来,还是他笑容可掬地捶了两下她的肩膀,她这才看看回神。
再回首,那时她短暂人生十数年中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同师昧策马返回死生之巅的路途须得经过彩衣镇。
她原本信马由缰、闲庭信步,悠闲自在赛过活神仙。
谁知,前方那一片蔚蓝天空呼吸之间红光大胜。
她拜入师门整整八年时光,唯独在死生之巅后山见过这种毛骨悚然的景象。
天裂。
天裂!
红尘凡世与阴曹地府之间有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界线,生者与死人一墙之隔生离死别。
她从前只知死生之巅后山与鬼界接壤,有方人鬼结界。
据说,这方结界乃是上古天神设下,未保厉鬼潜逃、为祸苍生。
人鬼结界年代久远,近些年来经常破裂。有时是条口子,有时是三两小洞,而她的师尊最擅奇门遁甲,每隔一年半载便要将结界修补一番。
她从来不知,原来人鬼结界竟然环绕在整个凡世周围,好像蛋壳包裹鸡蛋。
她从来不知,原来这世上每一处结界都会破裂。
她从来不知,原来天裂竟有如此威力,以至于她视若神明的师尊葬身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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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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