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业火熯天炽地,滚滚浓烟直上云霄,遮天蔽日。
不灭的九州荒火似乎全部集结在这一瞬间,金乌失了光泽,八荒六合转瞬伸手不见五指,犹如重归混沌。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景象。
恐怕唯独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方可比拟一二。
邪灵凶煞、魑魅魍魉争前恐后扑面而来,无边无尽、无休无止,好像满天底下的贪妄、嗔欲、痴欲悉数化作人形,反咬一口。
亿万厉鬼正如漫无边际的恐惧,四散开来,如同穹顶之上乌云密布,笼罩在人心头,投射下化解不开的阴影。
她同师昧相对而视,在彼此眼中读到如出一辙的惊惶失措。
无需多言,两人不约而同一夹马腹。
缰绳高扬,一记响鞭抽在马屁股上,一骑绝尘,烟尘翻飞。
彼时,她距离彩衣镇不过数百里之遥。
身下汗血宝马乃是西域名种,撒开四蹄奔跑一日也就到了。
可是,她眼睁睁地遥望天边那道白衣欺雪的傲岸身影如同蝼蚁一边大小,慨叹自身渺小的同时,惊觉这区区数百里路程对于区区凡人之躯乃是何等遥远的距离。
最远的距离。
远在天边。
阴阳两隔。
跑得时间久了,马儿精疲力竭,逐渐放慢脚步。
她发狠抽打身下骏马,奈何马儿总归需要休息。
师昧朱唇微启,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却又无言,只得幽幽地将嘴闭上。
那匹玉照夜狮子终归在她的粗暴肆虐之下送了一条性命。
她低咒一句,足尖轻点,“嗖”的一声直直飞身出去。
她的轻功出神入化、踏雪无痕。
她举首,眼看着师尊飘然仙姿从蚂蚁大小徐徐变作白鸽大小。
那厢里墨燃那个没用的狗东西已然精疲力竭、修为尽散从百里高空坠落。
难为她的师尊,自顾不暇之间竟然还需分神造出片洁白云朵将他无虞送往地面。
师尊已然变得酒葫芦大小。
快了。
快了。
就快了。
只剩数十里路,顶多再要半个时辰……
可是,为时已晚。
她的师尊坠落云端。
师尊身后银兰光华流转,疑是银河落九天。
天边最后一丝裂痕已然弥补完全。
苍穹依旧一碧如洗,长天一色、万里无云,半点瞧不出呼吸之前九州共劫的恐怖场景。
乌云消弭,太阳自其后方崭露头角,周遭刹那之间放晴。
黑夜、白昼转换过于突然,四射光芒几乎刺瞎她一双眼睛。
泪水奔流,不知究竟是身体本能应激反应,还是出于本心。
她无声地哭。
如丧考妣。
她的师尊乃是皇天!
她的师尊乃是后土!
你叫她如何想象天塌地陷的画面?
这世上再也没了光明。
这世上再也没了温暖。
哪怕艳阳高照,哪怕晴空万里。
她自高空坠落。
面门朝下、直挺挺地坠落在地,好像断翅的雏鸟,摔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
后来……她记不清了……
大致是她昏迷不醒,师昧将她带回死生之巅。
她于午夜惊梦而醒,顾不得浑身筋脉寸断,激烈挣扎摆脱了师昧的禁锢前去送师尊最后一程。
她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短短数百步走走停停历时整整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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