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三)

在九百岁之前，我从未见到过太阳。

自从出生起，我就背负着使命，我要成为黑暗神。

为什么呢？你们都在为神灵选择了我而叹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了我呢？

在我三百岁的时候，一位老人来到我的面前。

“小殿下，我是神殿的司命星君。”

他将手拂在我的眼前。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他背对着我，朝着那几位祭司。

“他是唯一的，他几乎继承了全部的神格。

可是，他没有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纷纷看向我。失落，疑惑，嘲讽，无助。

我没有心。

在我九百岁的时候，父王去世了。

那些女眷流着泪抱着我：

“难过就哭吧。”

“要为他报仇。”

“你以后就要一个人了。”

“孩子，寂寞吗。”

我站在人群中，咧开笑容。

阳光，好温暖啊

我说。

整个葬礼，再也没有人试图接近我。

那一天，我在众人的护送下，登上了那个王座。

我听得到，窃窃私语。

我看得到，质疑的眼神。

我平静地笑着。直到那个人站出来：

“殿下，此后九炙愿生死为您效劳。”

整个神殿都安静下来。

而我却注意到一道视线。

震惊。却不含一丝杂质。之后便慢慢收敛，一双眸子黝黑纯净，净的发亮。

那个站出来的男人叫九炙，那双眼睛的主人叫九渊。

“为什么要在大殿上帮我呢？”

九炙回头看我：

“殿下，你有着和我一样的眼睛。”

“我的眼睛，不是好看的黑色。”

九炙笑笑。良久：

“我的虚无是因为所求终不曾属于自己，那么殿下，你的空洞又是为什么？”

我笑着看向他，他同样微笑着。

最后，这个有趣的人死了。为了保护我，死在我面前。

那一夜，九渊直直地跪在他尸体前，没有哭泣，却让人分明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悲痛。

他苍白着转过身，单膝着地：

“殿下，此后九渊愿生死为您效劳。”

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有些想抱抱他。

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第二次发觉自己的弱小，已经是几百年后了。我成人的那一天。

很痛，感觉每一寸经络都在燃烧。想要，毁灭。

我把九渊压在地上时，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我无法阻止。或是，不愿阻止。

当我完全清醒时，他已经是奄奄一息，鲜血，伤痕累累。

我感觉哪里很不舒服，闷闷钝痛。不是这样，至少，我不想要伤害他。

我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传来医师。

人们都在议论：

往日黑暗神觉醒时，神殿上下必将血流成河。而这位，竟没死一个人。

没死…一个人吗。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胸口，不舒服。

“殿下。”老人叫住我

“司命？”

“殿下，您脸色不太好。是昨日的力量冲击过大了吗？”

“司命，我这里很痛。闷闷的痛着。”

老人抬头微笑着看我：“殿下，您还记得我曾对您说过的吗？

你这一生，有个劫。是好是坏，无从知晓。

但这个劫，会让你有心。”

“我没有心。”

“殿下啊，这是命中之劫。逃不掉的。

无论是你，还是…他。”

老人走远了，留我在原地。

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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