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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作蝴蝶.开往春天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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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

‘’随手乱扔东西，可不算得是淑女行为。‘’

江枫在千素的背后发出一串朗声的大笑，把一堆废纸片从衣兜里掏出来，看着她默然地笑了。千素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无所谓了。

自从他来到美丽的海滨城市a市，住到海园街河畔的老楼区，他就有机会欣赏从楼上半空飞舞下来的白蝴蝶了。这楼实在年代久远了。住户并不很多。要不然邻居们早就有意见了。他们经常看到千素那个窗口飘出一团团的白蝴蝶来。

江枫看着楼上的蝴蝶凌空飞舞，一边抽烟，一边惬意地欣赏。他打开一扇窗户，看到对面楼上的那面窗里露出半个影子。一个容颜素净的姑娘！清冷如画的眉目，宛若一幅淡墨小品。只不过她是皱着眉头的样子！

他捉了一些纸蝴蝶，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还有一些奇怪的图案符号。他有耐心把那些纸片拼了出来，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就这样他对她有了一次次拜访。

这回是他几个月之后的又一次拜访。

‘’还给我我的草稿！‘’千素扑过去抢那些被自己枪毙一万次的灵感，可是江枫就是不给。

‘’既然它们是你的，为什么不珍惜？”江枫一边说话一边去打量工作室的角角落落。“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啊！一边写诗做梦，一边画船。”江枫手里抓着一把把碎纸片，不舍得扔，一边在千素的工作室发现了几幅油画，画的都是船，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船，他不禁眼睛一热。“你画的是我的故乡吗？我就是从一个渔村走出来的。不过，这笔触完全不像出自一个文弱女子的手笔。”他瞪大眼睛去看她：外表看去有些柔弱纤细的千素，铅灰色一袭素裙，一头蓬松有些自然卷曲的秀发，用一方素帕随意地挽着。望着千素，江枫心里忽然滑过一丝悸动和忧伤。他低下头来，不知想起了什么。

千素抬头去看江枫。这个高大挺拔气宇轩昂的美男子，充满艺术气息的中年人，脸上已经布满尘世的风霜，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在人群里的光芒，人生的种种境遇反而使他多了几分阅尽沧桑之后的从容与淡定。

‘’江枫，也许你也觉得有些沉重吧？传说逸文的永动机都发明出来了，我这里还是一片空白。‘’他听到千素仿佛在自言自语，这才回过神来。

‘’永动机？哈哈。那诺贝尔奖第一个颁给他。你可真天真呀！那叫能量转换器。‘’提到逸文，江枫莫名有几分醋意，话语里不自觉有些讥讽。她不相信会存在永动机。就算机器人也有零件散落，系统崩溃的一天。“永动机，哪位伟大的科学家发明出来了？难道能是爱因斯坦？还是我江枫？我本人怎么不知道？”他不禁哈哈大笑。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渤海湾被污染的海水都可以得到净化了！那么多人就不必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了……‘’千素因为激动，脸颊都有点微红了。

“自从原来那座文化大厦倒塌之后，我看你一直活在废墟的哀伤里。千素，告诉我，你，没事吧？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一个初来乍到初出茅庐的设计师，责任不在你。”江枫安慰千素。

“可是，现在，我不也要眼看着自己设计的楼一幢幢被夷为平地吗？如果真的需要百万人口大迁徙，那是我小说里的场景。你知道我有多心痛！我所有的心血白费。现在，也只有海边那片红屋顶没有拆掉了！”

这时她原谅了自己对红屋顶即兴的设计，原谅了自己关于海滨浴场旅游开发的建议，原谅了……虽然她还是很迷茫。就连那片红屋顶的出现，有人都写了调查报告给上边，也许不久的将来，自己还要接受审查，因为这片屋顶给海园带来了麻烦！

“其实你又有什么错呢？红屋顶原本没有，连廊也没有，浴场本来没有……现在都有了。这里不再是一片荒滩。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谁说红屋顶不壮观呢？多美的情怀！难怪小苏北和小司机他俩都被吸引到红屋顶上来。‘’

‘’江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为这事儿自责呢！别再提那些了！‘’

‘’难道你不算功不可没？‘’

‘’别再说下去！这都是我的罪过！‘’

‘’没人怪你。你设计红屋顶的初衷不过是希望这片荒滩上有点颜色。……正如你当初参与楼房的设计，初衷不是眼看着那大厦在你眼前轰然倒塌……‘’

‘’世界这么大只有你懂我。‘’千素忍不住给他一个友谊的拥抱。

‘’自从那楼倒塌，这儿很多人不正常了。我希望你比他们都坚强！相信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不一样。‘’江枫在画船面前停下脚步，陷入思索。

‘’我在同耶稣说话？知道你在鼓励我。‘’千素希望从江枫的话里听到希望。她要画一艘美丽的大船，开往春天！每天她在寂寞的画室里，和一堆颜料打说话，已经去了两趟医院，做了肺部的ct，好在没有大碍。颜料对她身体的刺激和伤害都太大了。江枫每回去医院把她接回来，一路上都要骂她几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真是玩命啊！你可真是疯了！谁给你十字架让你扛了？”

江枫这会儿手指弹着桌子上的玻璃鱼缸，心想：‘’千素，不瞒你说，我可是个享乐主义者。我可不要做疯掉的尼采，割耳朵的梵高。

“走！去看看你设计的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你总是杞人忧天，担心海浪迟早吞没这里的一切！哈哈，就当它是真的。可海啸地震火山来了又如何？人们还是有办法在火山口附近悠哉悠哉地生活。”

江枫把那本美籍华裔的《现代人的迷惘与焦虑》还给她，带着她，走向那片阳光下的灿烂的屋顶，谁说那不是他们守望的灯塔呢？

.眺望.

夜晚爬上红屋顶需要一些胆量，千素不敢独自爬上去。这个夜晚，江枫问有没有兴趣跟我到屋顶上吹吹风？我在那儿等你。

晚上八点多，千素穿过长廊，风很大，把所有的蓝色的纱帘卷到半空又放下来。月光刚刚铺满海面，按理说这应该是非常美妙的意境啊！宛如贝多芬的钢琴名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千素独自穿过长廊，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谁在跟着我？你是谁？”她回过头问，只有风在舞着纱帘。此情此景，仿佛进入希区柯克大师的世界。月光忽然变得恐怖惨白。

“千素，磨蹭啥呢？快上来！”

“有个鬼影子跟着我！”

“没有鬼，我下楼梯来接你。”

江枫迈着大长腿，下得楼梯来，黑暗中抓住千素冰凉的小手。

男女授受不亲。千素也顾不得了。

“江枫，我好怕，我怕！那窗帘后边是不是有人？有个鬼影子一闪一跳过来了！”

千素哪里顾得上男女大妨，像一头惊慌的小鹿钻进江枫的怀里。

“呀呀，呵呵。白天的你哪儿去了？给我看你画的大船的样子哪儿去了？害羞不？”尽管这样说，江枫还是感到很开心，可以得到这个传说中的冰美人的信赖。“这回不躲我了？”

楼梯有点陈旧，有年头了，在风里晃了晃。千素更紧张地抓住江枫。

等到他们一起来到高高的屋顶那个露台上的时候，千素已经没有男的紧张了。不过还是有点惊魂未定，她指着东南面隐约可见的小山包，对江枫说：看那儿，那儿有灵火！

“我的伟大的设计师，那不是灵火，是磷火。是写小说没出来吧？”千素的手心都是凉凉的汗。江枫本来有点恶作剧，晚上叫他上来聊天，想给他讲几个天方夜谭的故事，但是，现在只有怜惜，真不该约她上来。

忽然一缕花香扑鼻而来。是异香。“千素，你种的花儿在那边开了！”江枫牵着千素的手来到露台上的后花园。白天她经常和青青过来打理这花园。这会儿花香送来慰藉，让千素感动不已，靠着月光下隐约可见的花朵，朦胧中似乎睡去，虫子门在草丛中歌唱，她忽然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