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谏击西羌

太后准备征发梁、凤、巴等地百姓，从雅州凿山开通道路，出击生羌，从而袭击吐蕃。麟台正字陈子昂呈递《谏雅州讨生羌书》劝阻，大略道：“我听说祸乱爆发必然是由怨恨引起。雅州边地的羌族，从秦朝开国以来未曾作过盗贼，现在一旦无罪而杀戮他们，他们的怨恨一定很深，怨恨强烈就会像蜂群一样惊恐逃走，西山羌族盗贼兴起，则蜀地边城不得不接连派兵防守，蜀州的祸患就酿成了。东汉衰亡，是从羌族叛乱开始的，这是凭证之一。

吐蕃狡猾，抗拒天子的惩罚二十多年。不久前薛仁贵、郭待封拥有十万人马却在大非川战败，没有一个士卒回来；李敬玄、刘审礼拥有十八万人马却在青海被围，自己都被捉到敌人宫廷，关州、陇州成了空城。如今还想提议李处一为上将，驱使疲惫的士卒袭击没有指望战胜的吐蕃，引起敌人的耻笑，这是凭证之二。

世间的事情有想得到利益却招致损失的。从前蜀地跟中原没有交往，秦惠王用金牛、美女利诱蜀侯负力，负力派五名壮士在褒斜架设栈道，打通山谷，迎接秦国的礼物。秦国派兵跟在后头，将蜀地夺到自己手里，这是凭证之三。

吐蕃贪图蜀州的富裕，早就想去进行抢掠，只是因为悬崖山道险要到了极点，形势使他们无法行动。如今国家却扰乱边地羌人，撤除羌族这道屏障，打开险峻的山道，使吐蕃能够招集逃散的羌人，作为向导以进攻边境集镇，这就叫扫清道路方便强盗，将蜀州拱手送给敌人，这是凭证之四。

蜀州是西南边境的一个大城市，是国家的宝库，并且百姓富裕，粮食充足，顺长江东运，可以多方面接济中原地区。现在的一些当政者贪图侥幸的利益，征讨西羌，得到他们的土地不能耕种，得到他们的财物不足以使国家富裕。这就叫错杀无辜的百姓，来损害陛下仁爱的形象，这是凭证之五。

蜀州倚仗的，是险要关隘；蜀州百姓之所以安定，是没有徭役。如今打开蜀州的险关要道，役使蜀州的百姓，险关要道一打开正好方便敌人，百姓受到役使就会损害资财。我担心还没有看到羌人，邪恶的盗贼就已隐藏在里头了。从前益州长史李崇真诈称吐蕃侵扰松州，天子为他扩充兵力，催运粮饷加强财力。不到三年，巴州、蜀州财力非常困乏，没有看到一个敌人，但李崇真欺诈鲸吞赃款已有巨大的数目。如今莫非有奸臣谋求私利，又借消灭西羌为由头？这是凭证之六。

蜀州的士卒瘦小怯懦不懂打仗，一个敌人冲杀过来，一百个蜀兵不敢抵挡。如果西羌不能很快消灭，我预见蜀州边境将会守卫不住，蜀地将变为戎人的地方了，这是凭证之七。

国家近来废除安北单于都护府，提升外族首领的职务，放弃对龟兹、疏勒二镇的控制，天下臣民认为陛下致力于实行仁政而不愿扩张领土，致力于休养教化而不愿征讨杀伐，是建立远古伏羲、神农、黄帝一样的功业。如今听从贪官的意见，讨伐无辜的羌族，给整个蜀地留下后患，这是我弄不明白的。现在崤山以东饥荒，潼关、陇州凋敝，黎民流散逃亡的状况，实在是陛下潜心设法调理天道人事的时候，哪能调遣军队，大兴徭役，以致自己造成祸乱？加上西部边关失守，北部军垦失利，边境人心惊恐，现在又把兵众丢到凶吉不可预料的战场上去，小人只知图谋外族的利益，这不是帝王的崇高德行。善于治理天下的帝王，顾及全局而不贪求小利，致力于道德教化而不滥用武力刑罚，处于平安而提防祸乱，面对利益而考虑危害。请陛下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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