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

“想吃点什么？”识之律者看着符华，难得的露出温柔的一面。她在朋友们眼前一直都是活泼开朗的形象，更显得孩子气一点。

“我……我随意。”

果然，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她都是一副没主见的样子，不过嘛……什么样的符华小识都喜欢。

赤鸢努力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律者。

“你的名字……”

“我……大家一般叫我小识，不熟悉的直呼我识之律者，我好像没有正式的名字欸。”识之律者的眼中划过一缕失落，但突然又变得很开心似的。

“华，你可以为我取一个名字吗？”识之律者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身体微微晃动，眼睛里是按耐不住的期待与欣喜。

符华顿了顿，思索了一会。

“要不，就叫符识吧。”符华微笑着看向她。

符识？她的姓，我的名字，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永远在一起了吗。

“好耶好耶！”符识开心的笑着。果然，她还是个孩子。赤鸢这么想，和小识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

符华见她随手拍断两颗树，扛着它们便要出门，不知要做什么。

“你呆在家里别乱跑，我卖点木头，换些钱买吃的。”符识害怕饿着符华，匆匆的跑向了城区。

好像，有个人关心自己也不错，她以后是不是要对符识再温柔一点，符华想。即使对方再是个律者，也可以分开看，生活上可以再对她好一点，她要是敢伤害无辜百姓，自己自然也能杀了她，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

卖了木头换了些银子，符识估计了一下数量，大概够她们花几天了。

打听着太虚山在什么方向，符识回到她们的小木屋前。

生火，做饭。

符识作为识之律者，学东西自然很快，不过是到几家饭店转了一圈，做饭就可以与专业的厨师相匹敌了。

赤鸢从窗户探出脑袋，符识转过头，对她轻轻的笑了。

“尝尝吧。”她把下好的面端到屋子里，热气氤氲，好像整个冬日都温暖起来了。

符识托腮，温柔的看向符华。符华显得呆呆的，只是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面，也不吃菜，好像很拘谨的样子。符识感觉心里有什么欲望被激发了，她加了些菜到符华碗里，符华抬头，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就像那时……

“华，别那么拘谨嘛，把我这当成自己家就好。”卑弥呼看着有些茫然的华，同样温和的笑着。

华乖巧的点点头，但仍是机械的夹菜、吃掉，她想家了，但家乡已成死域，亲人生死未卜。

她强忍着泪水，但终究，还是有一滴从眼角滑落。

“想哭就哭吧，放声哭出来，哭累了就睡一会，睡着了就不伤心了。”卑弥呼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轻轻拥抱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后来，卑弥呼也不在了。

仙人在世间奔走，遇到过无数人，有坚实可靠的战友，也有敬仰感激她的百姓，但仙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岁月让她学会了伪装，伪装成徒弟面前冰冷的赤鸢上仙，伪装成百姓面前最坚强的护盾……她也想回到最初，帮父亲打理武馆，做一个虽然坚强，但偶尔也会哭泣普普通通的女孩。

现在，又有人关心她，或者说，爱她了，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可以依靠的肩膀，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好久没哭过了，在苍玄和丹朱面前都没有哭过。她过的太累了，一个人要守护整个神州，她真心待自己的徒弟，到头来她只在徒弟们眼中看到了敬畏，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尊重……

符华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已有清泪滑落。

符识没说什么，轻轻为符华拭去泪水，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抱住了符华，就像当初的卑弥呼一样。

“至少，还有我在呢。”符识声音很小，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安慰符华。

符识突然瞪大眼睛，她感受到符华的手放在她的腰间……

“这个屋子怎么办？”符华看着还算精致的小木屋，不忍心把它拆了。

“就留在这吧，什么时候你想下山转转，可以在这里休息，年岁的时候还可以给你作居所，平日里留给过路人歇脚，嗯，用处还挺大。”

临走时，她向一个暗格里放了个小盒子，符华没有看见。

“我不太想在你徒弟面前露面。”符识看着符华，小心翼翼的说。

“为什么？”

“他们除了秦素衣，对你都只是敬畏，没有太多的亲近感，更不用说我这个外人了。”对符识来说，在暗处更方便行动，她有足够的能力在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时候，为符华挡下所有的致命伤害。

“我的律者核心可以改变大小形状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藏在核心里。我的核心可以成为你的剑，或者成为你发簪上的一个小饰品，里面的权能你随便用，我不会反抗你这样也方便你管理我这个不可控因素……好不好嘛？”符识说着，有点讨好她和撒娇的意思。

“其实，不用这样讨好我的。”符华已经对这个律者产生信任了，识之律者有无数杀了自己的机会，但是她没有下手。她也独自上过街，却没有伤害任何人。或许，爱莉希雅成功了，现在的律者已经变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律者针对她的……符华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向来不懂感情。

…………

符识老老实实的呆在核心里，赤鸢正赶路，来来往往，认出她的人很多，但仙人不会停留。

“你还是不愿意留下过年吗？”符识冷不丁问了一句。

“不用，普通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庆祝吧，我还要回太虚山整理整理我的道观。”

那个冷峻的赤鸢仙人似乎回来了。

“你还记得小玄怎么和你约定的吗？几百年了，你又变回那个没有自我，只会清理崩坏的机器了。”

“小玄诞生就是为了保存你的自我，让你活的开心点，轻松点，现在小玄没电了，我……”符识轻声说道，又恢复了温柔。

“我很害怕，万一有一天我回去了，你又孤身一人，我希望，你不要背负太多沉重的不必要的责任。”

赤鸢垂眸，眼前飘飞的烟火，头顶高挂的灯笼，明朝如此，当年的大唐盛世也是如此。

赤鸢和苍玄之书在长城奔走，为了年岁来临之际，人们可以平平安安的在家里团聚。

小玄总是偷懒，赤鸢知道原因，没有管她。

小玄醒来时，她看到赤鸢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呢。”小玄笑着说。

“我们回去吧。”

“回……回去？”

“回太虚山。”

“我们才刚到这里多久啊？”

“崩坏清理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谈话之时，城里的百姓，守城的官兵渐渐聚集在她面前。

“仙人，请问您能否留下过年？”

“仙人，这是我们刚做好的包子，您降妖除魔，一定饿了吧……”

“仙人……”

赤鸢的身体僵了一下，“不必了。”她回答到，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翻飞的衣袂间，她的背影很是冰冷，却又很是单薄。

“苍玄之书大人，我们是哪里惹着仙人了吗，为何……”

苍玄之书摇摇头，陷入了回忆。

“我和赤鸢行走人间千年，一路降妖除魔，遇到过很多同伴，当时的赤鸢还并非现在一般冷峻。”

“仙人的寿命很长，随着她的朋友一一离去，她渐渐的冰冷起来。她知道，生死是人间常态，但是当她每逢年关来到长城边上，每年都是些新面孔，她意识到人类的弱小，她渐渐远离凡人，不让自己产生多余的情感，让自己足够坚强，能够背负起守护人类的职责。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默不作声。

“原来是我们错怪仙人了。”

人们渐渐散去，似乎所有有人都添了一点心事。人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守护者活的这么累。

苍玄之书被几个小孩子耽搁了一会，不过她将计就计，让人告诉赤鸢自己被崩坏兽袭击了。赤鸢心中一惊，循着她的定位便走，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小玄。

小玄对赤鸢说了很多话，赤鸢轻叹一口气，还是听了她的话。

大红灯笼，烟火绽放，人固然弱小，只能死如秋叶之静美，但他们也曾生如夏花之绚烂，一如除夕璀璨的烟火。

小女孩在街上奔跑，突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赤鸢扶起孩子，摸摸她的头，又向着更远处看去。孩子笑着向她挥手告别，赤鸢回以微笑，很是温柔，她看着如今的天下，确实，虽然有很多人的牺牲，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仙人好久没有这样笑了，”苍玄之书扑进她的怀里，同样笑着。

“可惜，支撑我活动的能源已经快用完了。”

赤鸢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看来仙人早就料到了，所以这几天才允许我这样偷懒。”小玄看了她一眼，有些许的不舍和眷恋。“不过，我相信，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总有一天，我能够被唤醒，那时，我就能再陪仙人游历人间了。”

“我们约定——”

“我们约定。”

“看，烟花好美啊！”

赤鸢抬头看了看，低下头，小玄已经关机了。

“是很美呢。”

花火如烟，依旧是年岁的繁盛景色，这一次，她也不再孤独，有小识在呢。

符识离开核心，牵起赤鸢的手，也不说什么。突然，赤鸢身体一轻，自己被符识抱了起来，她惊讶的看向符识，符识带着她飞起来，人们注意到她们，向着仙人作揖致意，他们也笑的很开心，一是为团圆太平而笑，二是为守护他们的仙人找到幸福而笑，不管他们有没有误会什么，至少心意是好的。

“看吧，一切都不是徒劳，我们也不是摩耶之幕上虚无的幻影。”符识看向赤鸢，语气中带着些许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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