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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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并没有经过多少风险评估,赵安伦打算好好探索一下遁玉陵,倒不是出于冒险好玩这类理由,只是单纯找一下还有没有结构完整的民居或者更好的位置改善一下居住条件,如果能找到一两个丘丘人营地补给资源那就更妙了。

  云祈不是很想走这一趟,但拗不过赵安伦的一根筋也只好收拾包袱,一些烟熏肉、三张兽皮、一口锅,这就是两人现在的家当。按理说这一方天地人迹罕至,应该飞禽走兽遍布,就算有丘丘人聚居打猎对野兽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也应该不至于一连几天见不到一只大型动物。赵安伦隐隐有些不安,他感觉遁玉陵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此番外出也有着确认遁玉陵里面是否存在大型食肉动物或者猎物的理由。想着这些头疼的事,赵安伦继续往火里加了一捆柴,火焰摇晃把肉块的脂肪烤得融化滴落,没什么调料味道的烤肉其实也算不上好吃,但现在有吃就不错了。

  简单摄入一些脂肪保证了体力后赵安伦背着包,云祈背着兽皮卷跟在身后,这一路明显能感觉到翻过山脊后野猪数量大幅增加,苹果树相比山的另一边也更加枝繁叶茂。赵安伦还暂时没有在意这样的变化,毕竟一道山脊隔绝外部野猪数量增多可以解释,果树在高处吸收更多阳光也不是不能理解。唯独让赵安伦感到违和的便是苹果果实,按理说苹果一般是夏季开花秋季成熟,早春应该连花都不该有,但这遁玉陵里的苹果树已经结出了果子甚至已经消去了青色。一时无奈赵安伦便只好给自己打上一个无知的标签糊弄过去,毕竟他对果树本来就不了解,兴许是阳光太好气温合适也未可知呢?

  阳光下野猪拖家带口出没在山野间,小野猪其实还有几分可爱,那可爱模样看上去当宠物都是绰绰有余,前提是忽略它们长大后的样子以及能打得过走在前面的成年野猪。虽然很多时候不管是小孩还是成年人都对野猪心存偏见认为它们构不成威胁。但实际上成年野猪体重三百斤以上全速奔跑的速度可以和马车不相上下,被冲撞一下都可以造成严重骨折并引发内出血,嘴里十厘米长的獠牙可以轻易刺穿人的身体造成致命伤,更危险的是这东西是杂食动物,可能刚才还在吃草但受到刺激后马上就调转猪头准备吃肉。不过很不幸,赵安伦没有受过猎人训练能活到现在全靠八字够硬,他挺想打只野猪吃鲜肉手上也是这么做的。也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他把目标设在了野猪崽身上,理由也很单纯,成年野猪三百多斤吃不完也不好对付。理论上对自己实力还是心里有杆秤的,但是好像哪里出了点纰漏。

  赵安伦右手提磐岩结绿,左手控制元素力流转为自己附上一层霜铠,万事俱备目标直奔水边一只野猪崽。再看那小崽子,还在水边撒欢全然不知危险靠近,赵安伦加大元素力提取量连自己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小幅摇晃。强打着精神撑到了河边离目标还有三十米处,这个距离已经相当近了,再靠近就会惊动猎物,赵安伦双手持剑刺入水中,只那一瞬冰元素力冻结周围五十米的水面,水边的小体型动物四肢被冻在水里挣脱不得。赵安伦这才拔出剑靠近猎物,三十米也不过几步路,赵安伦高举磐岩结绿准备一刺毙命抓紧收工。正要得手时大野猪却挣脱了束缚,仔细看它的嘴上少了一块皮,看上去是刚刚喝水时嘴唇被冻在了冰河里强行挣脱导致的。赵安伦还来不及格挡就被一击拱飞出去,霜铠破碎散发寒气,但至少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保住了一条命。就那一下赵安伦简直感觉自己就像被狂奔的马撞了一样难受,脑子里都出现了杂音。好不容易爬起来就看见大野猪脚下刨坑,这不是个好兆头,冰面上野猪跑起来加速不稳,刨坑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助跑发力点,赵安伦几乎能够预见自己马上就要被獠牙刺个对穿的场面了,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居然有朝一日是死在猪嘴里。云祈在往这边跑,但冰面上着急忙慌的跑只会原地打滑,这可真不是个事,赵安伦吐了一口血感觉舒服了点,再次尝试凝聚元素力但这次不再作为防护手段而是进攻手段。赵安伦凝聚冰元素力随后以自身血液作为载体不断提升每一滴血里的元素力浓度,这也导致赵安伦无法移动,他的骨髓都快被冻住了。就在赵安伦刚刚完成全身的元素力附着后,一双獠牙刺穿了左腹,这可真是猝不及防,但赵安伦只是一笑,血液喷洒落在这只畜牲身上随后结冰,赵安伦一剑刺下让自己的血尽可能和这头野猪的血液混合。陡然间,这只野猪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后退,但为时已晚,赵安伦虽然不擅长主动攻击但是这种自伤一万损敌八千的打法他还是熟门熟路的,他血液中的冰元素力凭着神之眼压制还能保持稳定但这只野猪可没神之眼帮自己稳定元素力。过了两分钟赵安伦才放任其退后逃离,但还没跑出几步一根冰锥破体而出刺穿了它的背部随后是腹部。赵安伦则抓住机会用流水不断冲洗创口,出点血是在所难免了但必须马上止血消毒,赵安伦清洗创口后立刻用衣服遮住创口阻止进一步大出血,他要去找一样杂草,一种常常出现在荒废田地或贫瘠土地上的杂草。在云祈的搀扶下走到岸上,眼前是一片荒废了几百年的土地。但好在岩王爷不是很想让赵安伦现在就去见他,光滑的圆柱根茎分节散出倒卵形的叶子。赵安伦喜极而泣,现在还不是丧命的时候,这味药叫马齿苋常生于废墟、田地、路边等向阳处,揪下一小段扔进嘴里是酸涩的味道,却让赵安伦不知觉多嚼了几口细细回味。

  “马齿苋,清热解毒,凉血止血,我是死不了了。”

  云祈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一个劲的埋怨赵安伦混不要命。赵安伦大口吃着马齿苋,又绞出些汁液滴在伤口,忙活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出血。赵安伦缓了口气,跑回河边,冰面已经消解,但那只野猪因为身上满满的冰锥挂在原地没有被冲走,小野猪留在河边还不肯离去,赵安伦拔剑附上元素力横扫之下一个不留。

  “你干什么!?”云祈有些不理解。

  “我懂,现在是早春,这些小猪以后还会长成大野猪……”

  “我说的是这个吗?”

  “好吧,乳猪肉挺嫩的。”

  “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好了,听我说,这些小猪回去也只会变成其他野兽的口粮,所以……”

  “所以你就干脆自己吃了?”

  “行吧,老实说,就是我单纯没想让它们活。大不了,这几只乳猪你多吃点?”

  “以后别这么做了,我不喜欢。”

  “我不保证。”

  “为什么?”

  “因为这么容易就能到手的食物错过这一次指不定就没下次了。我们现在是在野外求生存不是求生活。”

  云祈不再说话,她知道赵安伦没错,但她只是出于某种本能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赵安伦也不再多说拖着几头乳猪艰难上了岸,说不重肯定是假的,再怎么说也是加起来百多斤的东西,那只老母猪就有些棘手了,赵安伦眉眼一皱也只能横下心提刀就砍,卸腿砍肉一趟又一趟往回拖,好好的一张大猪皮,晒干了就是一床被子现在也只能将就着当包肉纸,凑活着用吧,来之不易还能舍得扔了不成?云祈也还是生起火寻思着赵安伦上了岸烤烤火也是好的,只是不曾想他一上岸就忙着烤肉,还另起一把火盖上树枝让火堆生成暗火冒烟,云祈自然是以为赵安伦忙着做烟熏肉保存食物,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赵安伦把那猪开膛破肚后挖出内脏一趟又一趟往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扔,等扔完了才回到火堆旁用尽吃奶的劲儿烤肉烟熏,还一边嘱咐云祈可抓点紧,完事了用猪皮包着找个地儿给埋了,

  “烤了不拿走拿来埋在地下是图什么?”

  “你可别问了,时间不多了,这些肉血腥气太重,野外有个豺狼虎豹闻着味儿就过来了,这么多一次性拿不完先带走点是一点了。”

  那些内脏腥气很重,确实已经有狼群在靠近,离赵安伦这边也就两公里不到的距离。赵安伦纵使用尽吃奶的劲儿烤肉也不是急就可以快些的。很遗憾的是四根肋排都还没熟透狼就已经过来了,赵安伦感受着四周的变化浑身一个冷战,再抬头狼群已经到跟前了,光是狼群也就罢了,后面还跟着丘丘人和三只豹子。赵安伦当即汗毛倒竖,单拿一个出来都不是好对付的还一窝蜂都来了。赵安伦将云祈护在身后摸着磐岩结绿,看着数量他也自知不敌,当即拿起一大块肉扔向狼群,这一招对狼群没什么用,狼毕竟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有严格的等级尊卑在狼王开口前没有狼敢先下嘴。但这一招也不需要对狼群有用,赵安伦继续扔出肉,肉的增多让豹子开始注意狼群,直到赵安伦扔出最后一块大肉,丘丘人和狼群开始对峙,豹子也无心顾及赵安伦这边了。赵安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三百斤的肉啊,说没就没了。

  云祈拉了拉赵安伦想抓紧离开,但赵安伦却有了新的打算,三百斤的肉,一天三顿都能吃一个多月,这让谁来都不甘心白丢了。赵安伦紧握磐岩结绿准备浑水摸鱼,来都来了那就全都别走,三百斤猪肉换一个狼群和三只豹子的肉外带三十多张兽皮也不算亏本买卖。现在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丘丘人,这些家伙阵容很强大,甚至有弓箭手和巨盾丘丘人,打起来也是这帮家伙胜算大。空气暂时凝固了,狼群、豹子、赵安伦和丘丘人四方形成了奇妙的对峙。狼王四顾周身,知道这不是轻松局面,一番环视后一声长啸,群狼四散护卫,幼狼被护在中间开始啃食猪肉,还有几只强壮的狼饱餐之后和外围交替进食,这下可让赵安伦头皮发麻了这群饿狼这么玩可就有点不地道了。丘丘人当即发狠开始冲锋,巨盾丘丘人举着大盾横冲直撞誓要抢下这猪肉,群狼不断干扰拖延时间,豹子们也趁机偷袭意欲拖走几个弱小的对手,毕竟吃什么不是吃呢?完整的狼群战斗力可不是几头豹子就敢去挑衅的。赵安伦也够呛,被一头豹子盯上可不是什么舒服体验。出于无奈赵安伦让云祈拿着磐岩结绿退到水中,现在这是为数不多还算安全的地方,他倒是骗了云祈说自己拿上几只乳猪就一起退到水里冻上河面跑路,但实则慢慢提取元素力准备硬冲。眨一下眼,赵安伦的瞳孔收缩变为竖瞳,脖子上显现出第四块鳞片,

  “要我帮你吗?”沙哑的声音再次出现。

  “不管你是谁,现在就别问废话了。”

  “布提斯。”

  赵安伦汗毛倒竖,但随后青筋暴起,“你干了什么?”

  “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放轻松。”

  赵安伦的身体顿时不受使唤,原本被洞穿的腹部覆盖上了不详的鳞片,指甲也变得细长锋利。一旁的狼群和丘丘人感受到了不自然的威压也停下争斗开始靠近赵安伦。虽然野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们都明白要先杀了赵安伦才能安心抢夺战利品。狼群、豹子和丘丘人一起冲来,赵安伦却纹丝不动继续汲取着元素力护在周身,与赵安伦自己生成的护体寒气不同,这层薄薄的元素力混杂着紫色的气息而且异常坚固,丘丘人的箭矢也无法贯穿。云祈看着这些变化也停下了支援的脚部,她本想侧翼包抄吸引兽群的注意力,剩下的就只能看她游泳速度够不够快了。

  虽然云祈做好了冒险的准备和觉悟,但这并没有什么必要,赵安伦缓步走入兽群,只是抬手释放出紫色的雾气,身边的狼群吸入后纷纷倒下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一声。眼见情况失控,狼群开始后撤逃离,但只是片刻就被雾气追上,就像生命被抽走一般倒地。

  “这就对了,放心都是最基础的麻醉并不是真死了,放干净血再吃就行了。”

  沙哑的声音不再响起,赵安伦也不想再出岔子连忙捡起丘丘人的箭头挨个刺穿颈椎再放血,忙活好一阵后才干完这累人的活。虽说刺穿颈椎是最快最方便的杀戮方式,但架不住数量太多还是累人,更何况赵安伦新手上路前几只扎了好几下才扎中。一地尸骸,流出的血把水都染红了一大片。云祈上岸来看见这屠宰场一样的场面还是吐了出来,但这次她没有发表任何不满,只是看着赵安伦脖子上的鳞片隐隐有些不安。

  “放心吧,都是麻醉不是毒死,能吃。”

  “不,这不是你的力量吧?”

  “谁知道呢?反正这次赚翻了,吃的穿的这下都有了。”

  赵安伦走到猪肉前心痛到不能自已,三百斤的肉现在被啃了一截,看上去还能有个两百斤出头。但回过头看着一地狼和豹子也算可以接受,豹子的皮很软可以做成保暖内衬,狼皮上的毛很硬但可以做成外套,虽然不知道狼肉和豹子肉吃起来怎么样,但应该也不会差,那可是实打实的结实肉。简单考量之后赵安伦决定原地剥皮烤制,同时砍树做一个木筏走水路离开,思路倒是没问题,但这个造船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按照原定计划是把木材打孔用木条固定做成木筏,但这打孔手艺用凿子都未必能打好更何况只有一把磐岩结绿呢?要说这磐岩结绿自从跟了赵安伦,杀鱼刀、修剪刀、剥皮刀、打孔钻,啥用法都开发过了就是没在这小子手里正经打过架。

  连轴转了快一个礼拜肉才全烤好过了烟熏至于木筏更是只做了一半不到,说来也是奇怪自从这里死了一群狼三头豹和一窝丘丘人后再也没野兽敢来打扰,这也正好给赵安伦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又待了半个月,一个简易的木筏才算终于完成,简易到没有船帆没有围栏只能顺流而下,但至少可以载得起一堆兽皮和烤肉了。顺流而下的日子里每天都是一个样,按下不表也罢。

漂流而下的第五天,赵安伦和云祈终于抵达了下游河边,坏消息是没有落脚营地了,好消息是不需要落脚营地了。璃月这片土地总是能在不注意的地方带来惊喜,比如一座破庙。赵安伦凭借多年道听途说来的经验选择了提前观察四周再进庙的稳妥做法,但推开门的一瞬间还是给他尚不坚强的忍耐底线开创了新的下限。里面并没有人或者兽,至少没有活人。云祈凑上来想看上一眼但被赵安伦挡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不想让她看见这场面。再细看一眼简直都是折磨,但赵安伦这会儿不得不仔细环视不敢漏掉一个细节。仔细审视之下,破庙里一堆柴火上架着一口锅,锅里的白骨看上去已经过了许久时光分不出是什么动物,锅旁散落的一地骷髅则明显许多,看上去是几个倒霉蛋竟落到这步田地。锅里的白骨有刀劈斧砍的痕迹,在一旁也能找到一把斧子但已经锈得很厉害了。地面上还有散落的钱币大小的徽章,上面阳刻一片羽毛,赵安伦对此满头雾水。思索着一切可能时赵安伦一时大意让云祈推开手掌往里看了一眼,只那一下云祈就背过身去止不住的发呕。正中大案上还供奉着从未见过的雕像,那雕像头戴冠冕手持毛笔,诡异的气氛让赵安伦关上了门,他不打算多管闲事,更没有心情去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但现在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这个破庙肯定是待不得了,四下查看却是一片空旷连鸟兽都不肯在这停留。面前的湖水深不见底,鱼暂时没看见,虾米倒是有不少,这还是让赵安伦安心不少,小虾米对水质相当敏感,水质稍有污染它们都无法在其中存活,这也证明这片水域相当纯净,甚至可以直接喝。正是犹豫之间,三棵交缠的大树映入眼帘,赵安伦当即扛起兽皮前去搭棚,云祈拿着肉食跟在后面,只需要找到支撑点四面固定住兽皮就可以稍微避雨,把落脚点设在树上也可以避免大部分野兽的侵扰,这已经是还算不错的选择了,只是这也意味着赵安伦需要做一个梯子爬上爬下。在树屋完成之前赵安伦只是用木钉钉在树干上作为简单的攀爬支点,树冠处三棵树互相交缠形成了一个简易平台,赵安伦要做的就是再砍些树枝铺在其上作为底部,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干草树叶铺底再覆盖兽皮就有了一个窝,为了防雨还需要在更高处和四周围上兽皮,树枝上的分叉就是最好的固定点,最后只需要一架梯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说起来倒是不难,但做起来花了赵安伦足足一个月。这个大型鸟窝落成的那一天,赵安伦和云祈躺在上面足足躺了一整天,实在还是太累了。住处是解决了,但猪肉也已经消耗一半,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新的猎场,那么问题可能会相当严重,而且说起来很可笑,守着一个湖居然不敢吃里面的水产,该怎么去描述这种诡异呢?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赵安伦和云祈都一直喝里面的水,确实很纯净甚至还有细微的回甘,毫无疑问是质量极高的山泉水,但是水里的鱼虾蟹都不对劲,具体来说就是体型过于巨大而且行为异常。在璃月港的小虾米体长不过五到九厘米,经常被晒干后做成虾米干,营养丰富用来煲汤熬粥都是上好的材料,但这遁玉陵里的小虾米体长到达了十五厘米的惊人长度,其半透明的身躯也确确实实证明了这是虾米不是龙虾。兴许内陆的璃月人对龙虾和虾米的区别并不熟悉,但赵安伦生在璃月港,家里一家四口都姑且能算半个老饕对这自然也还算有些了解,所谓虾米又称海米,实则是多种虾类的合称,多为海虾但也有少数虾米可以适应淡水,而龙虾则是彻头彻尾的淡水虾且体长一般也不过十二厘米通体红色。正是迟疑之际,湖底一个阴影掠过让两人心脏都停了半拍。随后长达一个多月两人都只敢快速取水然后离开,这水下有东西是肯定的,但恐惧恰恰就来自不知道水下是什么东西。

  又是半个月,猪肉已经吃完了,豹子肉和狼肉虽然能吃但野味太重,才刚吃了几天就感觉嘴里一股挥之不散的奇怪味道,而且过于有嚼劲也不是什么良好的进餐体验。这半个月以来,赵安伦每天都在盯着湖里的变化,水下的阴影出现频率开始频繁,每次出现那些鱼虾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但只是一个身形闪过就有成片的鱼虾消失,看上去那家伙嘴肯定很大,更让赵安伦心有余悸的还是那双泛着光的眼,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幻觉,赵安伦总感觉那家伙也在盯着自己。更要命的是就算在梦中,那个沙哑的声音也在呼唤着赵安伦快快醒来,而每次被唤醒都能看到湖里那双眼正打量着自己。一次两次倒还有些心悸,次数一多就变成了不耐烦和急躁,赵安伦不止一次想抓住磐岩结绿跳进湖里和那家伙好好干一架,但这样的冲动总是会在云祈映入眼帘那一瞬间就消散。

  直到那个清晨,那是一个和其他清晨别无二致的普普通通的清晨。赵安伦睁开眼迎接第一缕阳光的问候,他伸出手在怀里摸来摸去,云祈不胜其烦动了下身子继续睡着。赵安伦本以为这会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闭上眼感受这份美好时突觉气温低了几度有些凉飕飕的。再睁开眼发现湖面上一片大雾正在向岸上蔓延,赵安伦就算再蠢也看得出这不是自然现象。他连忙摇醒了云祈,两人只是一个目光交汇云祈就知道现在要保持清醒随时准备逃跑了,赵安伦则下树调查雾气来源,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他就立刻返回呼唤云祈,届时云祈就需要快点下来一起离开了。

  赵安伦只是刚下了树就隐隐能听到雾里四面八方的叹气声和哀怨哭泣声。这让赵安伦心神不宁,似有寒气从脚底而上直冲天灵盖。

  “不怕死是好事,”沙哑的声音出现,“但你有娇妻在侧还这么不怕死,有点可惜了。”

  “说什么废话,出来打一架。”

  “哦?别紧张,我来帮你的。”

  “图什么?”

  “你心血来潮养了一只小宠物,看到它那么有活力还会舍得它死了吗?”

  “那你可别扯淡了,爱咋咋,别捣蛋。”

  “小狗狗生气咯,哈哈哈哈。”

  “你大爷……”,赵安伦话还没说完,雾气中一只巨大的鱼尾从上空劈下,回过头却看见那只鱼尾停在半空没能劈下,“这也太大了吧。”

  “别紧张,就是一条有点气候的鱼,想吃吗?人肉味的那种?”

  “呕,我可求你别扯淡了。”

  “哦?那看来没我事了。”

  鱼尾落下正要砸中,赵安伦忙不迭连滚带爬跑路,这一击却再次被拦下,狂风吹过雾气消散,眼前正是魈,魈也不多言语提枪就是一刺给这鱼尾来了个对穿。湖中怪鱼吃痛就要挣扎着往回游,魈顺手把那和璞鸢往地上一钉怪鱼竟一时无法挣脱半分。这时赵安伦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只鱼尾,只是尾巴宽度就足有三十多米还有半截身子在水里,这湖里到底是养了什么怪物出来。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魈伸手对着赵安伦,赵安伦也心领神会乖乖递上磐岩结绿,魈只是握剑一刺随后往前直走,鱼身竟被活生生切开一道口子,怪鱼挣扎更甚但还是动不得分毫。走到岸边时魈更是一手稳住磐岩结绿一手抓破鱼身往岸上硬拉,这道口子就这么不断往前延伸直到鱼头离开水面被拖上了岸然后被对半开了一道口子。

  “孽障,什么人你都敢吃了。”魈只是几刀就把鱼头剁了。

  “大圣?”赵安伦有些心虚。

  “拿去,”魈递回磐岩结绿,“我不要你的剑。”

  赵安伦恭恭敬敬双手接回了磐岩结绿,“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这鱼?可真不小您说是吧?”

  “别动歪心思。”魈手指了指鱼头上方。

  赵安伦顺着手指一看顿时胃里翻江倒海,食欲降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点。鱼头上长出了酷似人脸的隆起,而且不止一个,这玩意看上去就寒碜的慌,但赵安伦还是不死心,对着鱼身肥美的蛋白质露出满眼渴望。魈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提起和璞鸢挑开鱼腹的位置随后一击横扫划破了鱼胃,里面流出一大滩鱼骨头和消化了一半的小鱼小虾,这场面倒也没什么赵安伦顶多也就是膈应了一下,但紧接着竟是人的骸骨从中缓缓流出,赵安伦当即捂住口鼻,他只怕自己这一吐是要把昨天吃的都给吐出来白吃一顿饭。

  “这怪鱼本是有些年头就要成正果的,但五百年前的大战波及此地,它性情大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每吃十人它头上就会长出一张人脸,如今也有十多张脸了。”

  “那您还能留着它活到今天?”

  “各地魔神残渣尚且应付不暇,这地方人烟稀少它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您今天这是?”

  “你师傅让我来的。”

  赵安伦还想接着追问,但魈有些不耐烦毕竟他每天都很忙,魈左右目测后走到了鱼鳍的位置一击刺破露出了心脏,鱼类就是鱼类,哪怕身体都被切开心脏都还在跳动,魈伸手扯出装进随身口袋就转身离开了。赵安伦看着小山一样的鱼肉却不能吃,这让他相当难受,这种怪鱼还是别吃为好。魈前脚走,胡桃后脚人就到了,身后还跟着七爷和八爷,这让赵安伦有些怀疑这是什么日子,这么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这么热闹。胡桃也没多费口舌,当即开坛重新唤来浓雾,四下里呜咽声吵得人耳根不宁,雾气中七爷八爷和一众鬼差不断向雾里扔出枷锁拖出一个个冤魂,胡桃眼见时机成熟便打开阴阳边界送这百多号冤魂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忙活了好一阵才算是完事,悲鸣渐歇雾气消散,胡桃这才转过身打量着赵安伦。

  “我们还真是有缘,你说是吧?赵安伦。”

  “堂主认错了吧?赵安伦不是早就死了吗?”赵安伦只是打着哈哈。

  “你骗骗其他人就算了,骗手握生死簿的阳冥司就没什么意思了,更何况还是在伏龙树打过照面。”

  “堂主这话还真是另有深意。”

  “算啦,你不愿认也罢,这里也算我一个老搭档的地界,你以后也会和他打照面,一起看看吧。”

  胡桃在前带路走向那座破庙,赵安伦紧随其后,打开庙门一地白骨依然让人不适,胡桃拿出一本册子翻了翻,也只是摇摇头让身后鬼差收拾了一下。看着眼前破败的雕像,胡桃也不禁叹口气,

  “阴神的香火总是不多,还总是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什么意思?”

  “地上这一堆可不是什么好人留下来的。”

  “你误会了,我是说阴神是什么意思?”

  “就是七爷八爷他们和我们往生堂啦。”

  边上鬼差听见这话顿时昂首挺胸,干活都多了几分干劲,赵安伦看在眼里有些想笑又不敢放肆还有那么几分膈应。清了一下嗓子整理一下情绪后赵安伦这才敢再开口,“总得有个标准吧?”

  “有啊,受到民间信仰加护获得实体但没有和岩王爷签订契约的就是阴神了,再不济也算是有点地位的。眼前这个雕像就是阳冥司的老搭档,一殿阎罗蒋歆。”

  胡桃燃起三炷香恭恭敬敬送上香炉又三拜九叩才起身整理,赵安伦当即也要燃香敬神但被胡桃当场拦下,“你要干什么?”

  “敬神啊。”

  “你又不在地府当差,大活人拜阎罗可小心给你招点不干不净的东西。”

  赵安伦一时愣在原地,敬神都还有这么多规矩他以前是真不懂这些。胡桃也只是白了一眼当即招呼鬼差收拾好地上的骷髅准备找个地埋了好交差。

  “哎呀呀,差点忘了给你提个醒。”

  “还请堂主赐教。”赵安伦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那一堆是盗宝团的人死在这里说不定这里有他们的窝点,可小心了,那些家伙为了发财哪都敢去,绑架、盗墓、打劫,就没他们不敢干的。”

  赵安伦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目送着胡桃和几位鬼差回去,虽然自己啥都没干但还是感觉腿肚子发软。再回头那小山般的鱼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回想起胡桃的提醒,赵安伦打算碰碰运气,如果附近真的有盗宝团的窝点那就意味着补给,虽然不知道盗宝团是个什么玩意但既然胡桃都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那就算他们死在野外应该也没什么官司会找上门,而且干着盗墓营生的人,死在野外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虽说杀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比被对方抓住来的好,更何况被恶人抓住那可不知道能出什么幺蛾子。

  思量再三,赵安伦望了望天,云祈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树,拉了拉赵安伦的衣角又拍了拍赵安伦的脸,

  “想什么呢?”

  “我们可能要杀人了。”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总比被对方杀了好。”

  “别害好人。”

  “什么好人能来这荒郊野岭?”

  休息了一晚,赵安伦开始着手勘察周围隧洞,与其被对方盯上还不如先下手送他们去地府也权当给胡堂主送点业绩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赵安伦在吃了半个月狼肉嘴里都一股腥燥气的时候几个疯疯癫癫的人闯进了视线,他们身背铲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看上去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用一根绳子牵着走。赵安伦蹲伏一旁注视着这群人,但奈何视力有限只能慢慢靠近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线索。

  在距离还剩十米处,能看到这几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嘴里神神叨叨看口型都猜不出在说什么,那姑娘双目无神神情呆滞,赵安伦当即就在脑里脑补了三千字小作文,什么可能性都猜了个遍就是没有证据。他不是很想管闲事,毕竟他只是来找盗宝团的,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金黄色的徽记勾起了赵安伦的注意,为首走在前的头头胸前挂着一个钱币大小的徽章,赵安伦当即拿出磐岩结绿,

  “嘿,在吗?”

  “你还敢来找我?”沙哑的声音在脑海里如期而至。

  “你视力行不行,帮我看看。”

  “你当我是什么了?自己看去。”

  “啧。”

  赵安伦有些无可奈何,他不是很想去,如果捅了娄子还得自己补,但是看着这姑娘被绑来这里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的人,绑票为财再怎么也该找高门大户的小姐太太,这万一真是有钱人搞不好还能讨点赏钱,就算钱不多也能混几顿好饭,越想赵安伦就越觉得这笔买卖能干,再多看一眼那几个疯疯癫癫的,手上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赵安伦一拍大腿心中强烈的正义感不断驱使着他赶紧办正事。

  赵安伦握紧磐岩结绿开始侧翼包抄,距离在不断靠近,眼前的几个疯子胸前的徽记赫然在目,那徽记上阳刻一片羽毛和当时在阎罗庙里看见的一模一样。赵安伦当即大喜,准备截胡,打不过怪物还杀不了几个疯子了?对方也神色大喜,看得出来双方都把对方当成野外惊喜准备感谢岩王爷的眷顾了。

  但是双方战斗力实在是一边倒,赵安伦再菜也是有个神之眼的,几个普通人和他对上其实没什么胜算,更何况赵安伦和其他人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也根本不在意人质会不会死在这里,人质能活那就算大赚说不定有笔赏钱,人质死在这也没什么所谓,尸身带去义庄也能换钱。双方刚一开打战况就是纯粹的单方面屠杀,赵安伦有元素力覆体保护,磐岩结绿附着冰元素力只是挨上一剑常人都会被冻住血管。好在那几个疯子实在是心智全无,已经疯癫到了不会用人质威胁,虽然对赵安伦这招压根没用,但至少没有这样做就让那姑娘不至于死在赵安伦的剑下。

  几分钟后赵安伦提着一个还没断气的家伙衣领,他打算放了这个家伙当然不是他发善心只是单纯想让他赶紧跑,就算再疯疯癫癫人的本能也会驱使他回到窝点,因为人的潜意识会把驻扎点认作安全点,赵安伦就只需要慢慢跟着他走就可以了,但在那之前赵安伦需要保证这个疯子跑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会跟丢,一剑刺下传来剑刃摩擦骨头的响声,赵安伦这一剑刺穿了膝盖,算是废掉了他的奔跑能力又削平一根树枝扔在了他的面前方便让他杵着拐抓紧滚蛋。很快,这个疯子就让赵安伦大为欣慰,他一瘸一拐拼命往回逃,赵安伦就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走了快两个钟,火辣辣的太阳照着人眼睛痛,赵安伦终于停在了一个山腰上的山洞前,他不知觉掂了掂磐岩结绿想找到一个舒适的手感,山洞里一阵骚动后一群五大三粗的家伙冲了出来,有拿铲子的也有拿弓弩的还有拿瓶子的。他们只是看了一眼赵安伦手里淌着血的剑就不由分说围了上来,

  “兄弟哪条道上的?”

  赵安伦也懒得废话只是一剑就刺穿了对方横在身前格挡的铲子直击心脏再转动剑柄往右侧一拉,这一剑就将对方的心脏切开再不可能活过来。其他人也立刻进入战斗态势,但是他们的弓弩实在没什么力道,连赵安伦的护体寒气都刺不破,这样的箭头也没法拿赵安伦怎么样。单方面的屠杀和哀鸣混作一团,极个别身体素质还可以的挨了一剑没死也只是躺在地上出的气比进的气多。赵安伦抓紧时间进入山洞翻找着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打包带走,什么煤油灯啊衣服啊被褥啊全都给他祸祸了个遍。翻来找去还找到一封信,打开一看是姑娘家里寄来的还附上了一张兑票足足一百万摩拉,赵安伦也只是暗自咋舌,自作孽不可活啊。突然间杀意从背后飘来,赵安伦转身怒视却是那姑娘跟了进来,一阵无奈中赵安伦抓住了她身上的绳子,眼看磐岩结绿近在眼前那姑娘不住的挣扎和哀嚎,赵安伦知道她是受了惊也懒得计较,手起剑落砍断了绳索就要收拾东西走人,身后却传来怒吼,再回头那姑娘正捡起石头照着还没死的脑袋上抡,这场面赵安伦看了都汗毛倒竖。出了山洞顺着来时的血迹找路归去,这一趟也不能算白来,至少物资搜刮了不少,盗宝团可能是真该死,但是物资该要还是要的。一路哼着曲赵安伦心情是美好的,被褥油灯,就这两样都够他改善一下居住条件了,还有一大箱香辛料,草果、八角、辣椒粉、胡椒粉、盐巴……就这一趟赚大发了。

  回到湖边时云祈正在到处找赵安伦,看见了都还埋怨跑哪去了害她好是担惊受怕。但看到赵安伦满身血和一大堆东西时云祈还是猜到了几分。再抬头却看见那姑娘自顾自也跟了回来,

  “她是谁?”

  “嗯?”赵安伦回过头看了一眼,“被绑票到这里来的,刚刚就那伙绑匪给咱送来的这堆玩意儿。”

  “送?”

  “当然是送啊,还是我上门取回来的。”

  “你老实说。”

  “其实是我抢的,放心了,没留活口。”

  “那这姑娘怎么办?”

  “我哪管那么多,我又不是大善人。”

  “你让我有点失望了。”云祈满眼失落,就好像赵安伦变了。

  “行行行,那咱给她送回去?完了还得满世界找人问路,送回家路上还得把脸遮住,终于到了图那一顿有荤有素?”

  云祈还没来得及教训一句,那姑娘已经跳进湖里要寻短见,吓得云祈连忙跟着跳下去救人,赵安伦一看也慌了神连忙凝聚元素力结冰靠过去,费了半天力才把那姑娘捞回岸上。

  “啧,你说挺大个人。”

  “你还说?”云祈白了一眼。

  “我这不是免点麻烦,再说非亲非故的。”

  “那今天如果那里面被抓的是我……”

  “那我得给他们全家上至祖辈下至妻儿全给送下去合一块埋了。”

  “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吗?人家好好的大闺女给绑这里来了,你就不能……”云祈气不打一处来顿时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们连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可就别费这劲了行吗?”

  “我们可以问啊,这姑娘没害你吧?”

  “可她也没帮我啊,咱不是那救世渡人的活菩萨,自身都难保。”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救我?”

  “你是你,她是她,两码事。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你就没有一点恻隐吗?你是男人,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对她意味着什么,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好,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干脆挑明了说,”赵安伦手指昏迷中的那姑娘,“她现在回去怕是连嫁出去都难,家里人和街坊会怎么看她,就算她运气好还是干净身子还有谁会要?现在给她一剑都算对她仁慈。”

  “你就抱着这种态度的?”

  “我……”

  “那我呢?我还曾经在珠钿舫卖艺,你也这么看我的?”

  “算我失言好不好?咱就当无事发生行不行?”

  “赵安伦你变了。”

  “对你我从没变过,你一直是我撑到现在的盼头,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话也说开了那我再说明白点吧,我从没管过她的死活,刚开始看见她我就凑上去观察了那也只是为了杀盗宝团保我俩平安,顺带手如果能救人送回去讨点赏钱。”

  “那你现在怎么变了主意了?”云祈已经有点泪意在眸。

  “因为我已经拿到盗宝团的东西了。”

  “所以你不需要那点赏钱了而且说不定还没有赏钱,是吧?”

  “我……其实……好吧,就是这样。”

  地上的姑娘呛了一口水,朦胧中斑驳的色块印在眼底,神情依然呆滞,云祈从赵安伦带回的衣服里撕下一块布过水给她擦着脸又捡出几件还算干净的衣服。

  “给你……添麻烦了。”那女孩声细如蚊,眼里满是麻木。

  “瞎说什么话。”云祈使个眼色让赵安伦闪一边去,赵安伦也只能拖着东西先往回走着。

  云祈掀开衣袖,那手臂满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绳子勒出的血痕,连擦洗都会痛得缩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云祈也只能尽量轻缓些别再弄疼了人家。

  “得罪了,”云祈擦洗完手臂掀开了外衣,映入眼帘的却是痛心,好好的姑娘看上去已经是被糟蹋了,浑身找不出一块好皮,“这些混账也忒狠了。”

  轻轻擦洗着身体,布块略过胸膛时却勾起一阵泪花,云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沉重,就好像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当初如果没遇到赵安伦的自己的下场。该如何形容那副身体的惨烈呢?青一块紫一块都显得过于仁慈,腰身上满是鞭子的痕迹,背上是密密麻麻的血痕。胸前更是重灾区,是烫伤的创口。云祈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流泪,这哪是大好年纪的姑娘该承受的。擦洗下身时更是应了猜测,如果再晚些时日,只怕这姑娘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云祈给这姑娘换上衣服,连多看一眼都于心不忍。当下之急还是搞清楚这姑娘家在哪里,思虑再三云祈还是开了口,

  “姑娘怎么称呼?家住哪里?”

  回应的却只有沉默和泪水,云祈一把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痛哭,既然问不出那也不必再问,至少先给点时间让她缓缓神吧。云祈扶着她慢慢往回走,马上就要黄昏了,肉香飘来,是赵安伦在做饭,他挑了几块肉烤到五分熟滋滋冒油时撒上胡椒粉和辣椒粉继续小火慢烤,熟透以后撒上薄盐。香气四溢,赵安伦头也不抬递过来两串,

  “我知道你还得留着人家吃饭,吃吧,吃饱了再说。”

  云祈这才感觉赵安伦没有那么陌生,递给那姑娘也还是有些怕生,只敢小口小口咬着,赵安伦稍稍把目光瞥过去就会立刻把肉串护在怀里不敢对视。赵安伦眼见这情况也实在是有些火气在心里憋着,不看还好越看越是教人焦躁难安,在云祈眼里也许这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可怜人,但在赵安伦眼里这是一个麻烦,暂且不提送回去的路怎么走,赵安伦这个人在人世已经是个死人,突然出现在街头巷尾那可不是好玩的。走到湖边,带着满腔杀意赵安伦的神之眼散发出更强烈的寒光,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湖水流动的速度减缓慢慢凝结成冰,雪花缓缓飘落,赵安伦一个眨眼显现出竖瞳,四周小虫从树梢掉落在地面没有一丝声响。细微的咳嗽声传入耳中,赵安伦回到火堆旁,那姑娘面无血色。赵安伦本想一剑了断,他深知这个姑娘就算活着回了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会给自己添点麻烦,犹豫之中赵安伦绞尽脑汁想着办法支开云祈,冰元素力在手中凝结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这贼老天,我去找点衣服,你先把她看住。”云祈慌忙离开。

  赵安伦眼中满溢着自责、怜悯和杀气,这是一个可怜人,但如今这并不是对方可不可怜的问题。

  “拜托了。”细弱的声音这一刻回荡在赵安伦耳朵里。

  赵安伦知道这是下手的好机会,但他还是慢慢散去了手上的元素力,“我确实想赐你一个慈悲,但我的妻子不会原谅我。”

  雪停了,赵安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临门一脚放弃,云祈很快就拿着衣服回来给她盖上。

  “我叫韩雨轩。”

  “是个好名字。”云祈展露出笑颜,这是个好兆头。

  “两位恩人能不能答应了我一个请求?”

  “如果我能办到的话。”赵安伦给出了承诺。

  “杀了我。”

  云祈神色凝重,赵安伦脸上阴沉得就快滴出水,“办不到,至少现在办不到。”

  “为什么?”

  “你如果不说我也许还能忍心下手,你已经开口求死了,那我反而下不去手。”

  “瞎说什么。”云祈开口阻止赵安伦继续说下去。

  “你说得对,现在的我就算回到家也没人敢要了,那为什么?”

  云祈当即怒目直视,赵安伦却依然不慌不忙,“话虽这么说,但我不打算杀你了,用别人的错经由我的手来惩罚你,不太合适。”

  这句话其实重点只在后半,赵安伦合上眼眸,他是一个别扭的人,他明知韩雨轩回到家也会被其他无关的闲杂人等用盗宝团的错惩罚她,但他还是宁愿保持一份伪善,哪怕是他亲手把这姑娘送回去的。乌云散去,月亮的清辉重新撒满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定下的主意就需要去实行,对他人的承诺可以视情况完成甚至不完成,但唯独对自己的承诺必须不打折扣的完成,这就是赵安伦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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