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的那天,很多记忆我已经没有了。只记得我面对着一群哭声很大的小孩不知所措。
我看见了一个大人向我们走来,她留着贴着耳朵的短发,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记得皱纹长在她向下垮的嘴角和那双永远黑亮的眼睛。
我看见她向我们走来,那是老师吗,那是我的老师。于是我走向她,对她说:“你是老师吗?”她点点头,我也点点头。
在一片哭声中,我看到了阿长。他没有哭泣。
于是我迅速抛弃了这个老师,转而走向阿长。
“阿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要上学,当然在这里啦,你也一样,因为要上学。”
“可是为什么他们上学要哭啊,上学很可怕吗?”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们要离开爸爸妈妈一个人活吧。”
“那我才不会哭呢,我一直离开了爸爸妈妈,我才不会哭。”
“我也不会哭的!我已经上过幼儿园了,是大孩子了。”
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阿长与我们的不同。
可这种不同感很快就被接下来的第一节课冲淡了。
我仍然记得我们第一节课的老师,我的语文老师。
她出现的时候,风和草都不闹了,静悄悄 的。
那天她穿了件淡绿色的碎花裙,一头打着卷的乌黑头发乖巧地趴在耳畔。眉眼温和。让我们一帮穿着被泥土重新裁剪的衣服的小孩呆得一动也不敢动。那是因为远离父母而开口大哭的孩子全部大张着嘴巴再哭不出一个调。
时至今日,我仍然为她当年表现出来的时尚而醉心。
那天我们都记住了这个老师。她的名字像诗一样,她也用诗一样的语调对我们说,我叫韩落梅。
她叫韩落梅,梅花落地的时候,她出生了。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个叫韩落梅的老师与我的纠葛也才刚刚开始。
我只知道,这个老师有着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和鞋子,有人说她是校长,有人说她是校长的女儿,有人说她其实是国家派到这里来管我们整个镇的,只是表面上教我们书,做个样子。那个时候镇是我们已知的最大单位。有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骄傲地向我们宣布:我们国家是由镇组成的!
不管是哪种流言,我都通通深信不疑,因为我相信她配得上任何一个神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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