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

1

看到了没？

这随处可见的四轮违章停车，挤成肉夹馍的电瓶车、咯吱咯吱的三轮车还叫嚣着'西瓜西瓜，不甜不夸咯'，还有是个阴处凉快点的地方必不可缺的下棋老人等。

纵横交错的构成了这小县城的骨架。

啊！不对！

是这小县城老城区的骨架。

程韶提着刚买好的东西悠悠的转进了不远处的公园，他来过两次，是他转学过来除了学校唯一熟悉点的地方。

公园的一头紧挨着一汪池塘，贴了黑砖的迷你围墙有半米高，是两者之间的分界线，也是个很好天然座位。

当然，小朋友除外。

程韶脚一跨坐了上去。

温热的风迎着水面拂来，吹得旁边一排超大的柳树沙沙作响。

很是惬意。

他从袋子里掏了瓶纯牛奶出来，管子一扯干脆利落的捅进去吸了一口，又从里面的小袋子里拿了跟大肉串出来咬了一口。

唔！好吃！

难怪要五块钱一串。

程韶边吃边看着池塘不远处游着几只一直嘎嘎叫的小鸭子，正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的朝自己的鸭妈妈游过去。

鸭妈妈用尾巴摆了摆水，小鸭子有模有样的围着鸭妈妈学着，一家子其乐融融。

旁边越来越近的破口大骂声使程韶转移了注意力，偏头看向不远处一前一后的人。

后面的男生一手提裤一边骂街着“陶陶你个狗东西，有种你别跑啊，我跟你没完！！！”

声音堪比跳广场舞大妈带来的音箱。

如雷贯耳！

长的人模狗样的狗东西正被疯狂追着。

跑在前面的狗东西脚步不停的说“愿赌服输，你要遵守规则。”

“那哪有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扒人裤子的。”追狗东西的人说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一脸羞愤，跑得更加拼命了。

狗东西撇过头看向后面跑得更快的人，幸灾乐祸的说“不就是被女生看到了嘛，你应该高兴才——哎哎哎！！”

前面那话还没说完，惊呼就脱了口。

刚一直撇着头看后头，手肘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坐在旁边的人，等回头发现时脚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不...不好意思啊...”狗东西说道。

谁知那东西一个劲儿的往这边跑还不带看路的越跑越歪。

看到马上要撞到自己时，就想开口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进了水里，幸好稳住了。

可还是遭了殃。

因为突发状况，一个紧张就惯性的用力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牛奶喷了一脸，头发也殃及池鱼，而右手因为撞击而松开了，手里的大肉串壮烈牺牲在了水里面，喂了正好游过来的鸭妈妈。

程韶愣了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一个旁观是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主角的。

还有最重要就是，他的大肉串没了。

没了。

狗东西看着程韶一动不动正过意不去，就被后面追上的人一拐，气喘吁吁的说“可被我抓——卧槽？”

追狗东西的人一抬眼就看到眼前的人，心想这殃遭的没比自己差到哪去啊，一脸狐疑小声的问“陶，你又干啥好事儿了？”

“闭上你的狗嘴，吵死了。”狗东西把搭在肩上的手一甩。

“喂，你，那啥，你还好吧？”狗东西心虚的在程韶眼前摆了摆手。

程韶回了神，转头看着狗东西，皱了皱眉指着水面说“我的肉串掉水里了。”

狗东西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听错了，停顿了两秒又不确定的问道“肉串？”

程韶点了点头，又把捏扁的牛奶纸盒子给他看“对！你撞的，还有牛奶也是因为你。”

这人不追究自己的一身狼籍反而更在意他的大肉串和牛奶，怕不是个小傻子吧。

“这小事，给你买过。”狗东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小傻子说“呐，你擦擦。”

就这样，小傻子领着狗东西和追狗东西的人奔向他买牛肉串的地方。

一路上通过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得知那狗东西叫陶一，追狗东西的叫杜森。

两人是从幼儿园就穿一条裤裆的铁兄弟。

程韶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李叔大肉串，黄底红字，特别扎眼，朝陶一说道“这家的。”

“你买的这家的？”陶一问道。

程韶点了点头“嗯。”

“巧了，这老板我们熟。”陶一说完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扯了一嗓子，“李叔，拿瓶水给我，不要冰的，再来几串肉串。”

“李叔，给我也来瓶水。”杜森也扯了一嗓子，“追了半天可把我累死了，水都脱干了。”

李叔拿了水过来说道“好咧！你们要几串啊？”

“嗯~来个十串吧。”陶一接过水转手就扔了瓶给杜森“来，你的水，接着。”

一瓶水杜森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来，你洗把脸吧，我倒了啊。”陶一拧开水瓶盖，又对杜森说道“杜杜，去李叔那抽几张纸来。”

杜森咕噜咕噜了几口水，比了个OK的手势，轻车熟路的蹦哒了进去抽了几张纸出来。

“谢谢。”程韶接过杜森抽来的纸。

洗下是舒服多了，至少不会黏哒哒的。

几人没等多久肉串就熟了，陶一拿着手里的肉串说道“给，这提你的，你四串，我跟杜杜一人三串。”他特意要李叔分开装的。

“我只是掉了一串，不需要这么多。”程韶说。

“你别不好意思，你这一身行头还不是拜我所赐？”陶一拿起肉串咬了一口又说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总不能叫你喂喂喂或是小傻子吧。”

糟糕！说漏嘴了。

喂喂喂能理解，小傻子是什么鬼！

程韶听了一愣，“小傻子？也是我吗？”

陶一尴尬的咳了咳，冲旁边的杜森眨了眨眼请求支援，心虚的说“哪？？哪有小傻子？哪啊哪啊？”

程韶“……”

一个眨眼杜森便猜的七七八八。

但介于刚才被扒裤子的仇还未报，此刻他非常不愿意跟狗东西同流合污，回了个大白眼给陶一“我看你挺像的。”

操！记小本本上了！

陶一竖了个中指，另起话头道“啊对！不是还没买牛奶吗？”

程韶一听赶紧回绝“牛奶不用买了，这不是有矿泉水吗？我可那么大的肚子。”

本来是想让他赔了自己的损失就行了，可人家三倍赔偿了肉串，还让人家买牛奶就成坑蒙拐骗了。

陶一嘿嘿一笑“你说的哈，可不是我耍赖哦！”

这小傻子怕是良心过意不去吧，还挺好的一人。

“不耍...”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程韶拿出一看是那个女人打来的，没挂也没接怎么拿出来的就怎么放回了兜里，跟陶一杜森道了别，往不是他家的家走去。

看着周围渐渐适应的陌生环境，他想起了婶婶说的话“去你妈妈那吧，婶婶养着弟弟妹妹挺不容易的，供应不起你上学。”

父亲酗酒车祸去世后，自己便更没了归处，可突然要他去从记事到现在仍未见过一面的妈那里，他是茫然无措的。

程韶盯着眼前的门半响，抬手敲了敲。

寄人篱下的感觉太过压抑且不自由，强迫自己去努力适应还是劳而无功，好累。

可已经在这儿了，就只能随遇而安。

来开门的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刘春。

从那张满脸不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特别不待见自己，连样子都不装。

自从来了这儿，便有事没事的来呛一下自己。

忍着。

实在不行，就套个麻袋打一顿吧。

程韶见怪不怪地换鞋进了客厅就听见厨房炒菜的滋滋声。

厨房里炒菜的人似乎听到动静朝客厅说了句“程韶回来了？”

声音是生下他却不要他的女人陈琳。

十几年没有妈的日子都照样过了，即使现在，他也叫不出口。

程韶走到厨房门口，面无表情的说“嗯，我在外头吃了东西，就先回房了。”

陈琳放下手中的锅铲说，“你作业不是昨天就写完了吗？”

“我想去洗澡，身上一身汗不舒服。”奶一干头发有些都成块了，衣服也一股奶味。

程韶转身欲走被陈琳拉住了，她说“春儿最近成绩下降了不少，你帮帮忙辅导下他的作业吧。”

程韶“……”

没等程韶说话刘春就狗急跳墙的说“我不要他辅导。”

“还有半个月末考了，你现在的成绩像话吗？不要也得要。”陈琳恨铁不成钢的说。

“说了不要就不要，他成绩好不好还是一回事儿。”刘春一脸不屑。

陈琳一听气愤的要命，压着怒意说“你这叛逆的性子最好给我收收。”

顿了顿又说“程韶的成绩在那边名列前茅，人家班主任都舍不得放他走，你看看你呢？”

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成绩的，有可能是他之前的班主任说了什么。

但他不想成为他们之间的导火线，程韶揉了揉太阳穴，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一句'我回房了'就走了。

等程韶洗完澡大字躺在床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时，房间隔音差得客厅再次愈演愈烈的争执一字不差的听得清清楚楚，根本清静不下来，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他现在的新“家”？

头疼。

下午的好心情就跟被车轮压过的西红柿一样，烂了一地。

“奶奶，这西红柿的做法您新研究出来的？不像你的手艺啊。”陶一看着桌上那碗红色的跟泥一样的浆糊疑惑着。

奶奶拿着碗筷放在桌上“哎哟我的乖孙啊，这是老头子做的。”

陶一盛了碗饭端到奶奶面前，又添了两碗“你确定是炒蛋？我怎么看都像是煮的——爷爷，开饭啦！”

“来咯！陶孙来尝尝我做的西红柿。”爷爷笑嘻嘻的从厨房出来。

陶一就想勺一勺到嘴里尝尝味就被奶奶给拦了，“可别把我乖孙的肚子吃坏了。”

“老婆子，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厨艺，不信我吃给你看。”说完就勺了一勺子到嘴里，还没两秒就到桌底下找垃圾桶了。

“乖孙快去给老头子倒杯水。”奶奶忍着笑说。

爷爷喝完了陶一倒的一大杯水，弱弱的说“咸的舌头都麻了，幸好淘孙没吃。”

起身默默端起西红柿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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