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流状态下,二人不知不觉间,规划到了中午。夜仟梧漫步走出皇宫,向夙夜众军的大营行去。因夜仟梧莫名其妙的为宣苓牧放了一天假,故除他之外的所有暗卫与侍卫都暗中跟随。
宣苓牧于寝宫中漫不经心的欣赏窗外世景。习武之人大多眼神犀利,方圆几里外的一草一木都清晰无比。故城中很多百姓的所作所为,他都能明察秋毫。
他看的是世态炎凉,看的是勾心斗角。看的,是尔虞我诈。他看到的世界即便绚丽缤纷,色泽绝艳,但落进精神上的眼中的,却非灰即黑。这是他的社会观,也是最理性的社会观。
两位侍女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欣赏。一位侍女轻声问道:“消息真假与否?”另一位放低声音道:“的确如此。据说乃陛下真言。”“唉……宣妃也太……唉……”“是啊。真为宣妃颇觉痛心!”宣苓牧挑了挑眉,继续听了下去。
“陛下何故如此?”“不知。概因宣妃对陛下太过淡漠?亦或陛下不满宣妃所持之态?”“可宣妃为陛下呕心沥血,可谓忠心耿耿,专情妥帖,今便赚得如此下场?又撤嫔位,又撤官职……”
宣苓牧不由心中锥心一痛,瞳孔紧缩,身体不住的颤抖。半晌后,他平静下来。默然推门而出,打算去探听宫中其他侍婢的口声。他可不会仅仅因为两个侍婢的言语就肆意猜度。
若口声一致,那便面圣。事实胜于雄辩。
他隐匿于宫中的每一棵大树上,听到的都是一致的答案。心中的酸楚与不解,更令那一把无名火高涨。傍晚,夙夜众军奇袭英吉兰,并成功破入其首都的信息传遍整个法兰德。众人都在为之欢呼,独他无动于衷。
他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的走向宫中。拐角处,不经心间一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口上。他茫然抬头,看到了那张他如今最为愤恨的脸。他淡漠且冰冷的一字一字道:“恭,喜,陛,下。再,破,一,国。”
夜仟梧看着眼前人涣散的瞳孔以及与行尸走肉无异的一举一动,心中痛楚,似想到什么了一般,双唇颤抖着,却又并未说出一字一句。半晌,他才僵硬的笑道:“那爱卿因何意兴阑珊呢?”宣苓牧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默然半晌。
傍晚的日辉落下。万夜迎接它们月君的到来。丝缕月光如涓涓细流般洒下,洒在了夜仟梧身上,但,却并未洒在那被高墙遮挡的他身上。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在光与暗的氛围下对峙着。宣苓牧看着月光下表情无比清晰的夜仟梧,心中思虑万般;夜仟梧看着他那为高墙阴影所遮盖而晦暗不明的脸上,亦思绪万千。
又过了半晌,宣苓牧松开攥紧着的拳头,一滴滴殷梅飘落在如雪斑白的石板上,无比鲜明。宣苓牧呵呵大笑。癫狂,杀机四溢,苦楚。
笑罢,宣苓牧盯着夜仟梧咬牙切齿的问道:“尊敬的陛下,您欲撤小人职分之事,真,假,与,否?”他看到了夜仟梧脸上的了然与心虚,便明白了一切。
他心中一空,一切于他而言,都仿佛如云烟一般可肆意放下。他腰间忽然闪出一道森然阴冷的寒芒,那寒芒忽的又直逼宣苓牧的脖颈。夜仟梧匆忙夺下那利刃,但仍看到一抹殷红自宣苓牧那白哲如雪的脖颈划过……
“你我两不相欠了……”
他忙将宣苓牧打横抱起,来不及多想,便将手挡在了那伤口之上,而后惊慌的喊到:“暗卫何在?!立即寻御医!!!快!!!”宣苓牧闭眼前,看着那张脸上少有的惊慌与恐惧。他心中一松,彻底晕死过去。
“死于他手,倒也不错……”
宣苑外院内。众人焦急得等待着。嫔妃中,除了云轻潋外,其他人都在场。夜仟梧沉默不语。一旁的侍婢,众大臣武将,亦默然等待着。宁兮钰与李凌寒悄悄的交谈着,亦不语。
忽然,外院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云轻潋带着惺忪睡眼中的一丝惊诧匆忙赶来。夜仟梧忙问道:“爱妃因何不吝惜自身而来?”云轻潋瞪了夜仟梧一眼,并不言语,而后向另两位妃子走去。
夜仟梧背手苦笑,只得等在门口。不知何时,众大臣武将与众妃早早的被夜仟梧请去歇息,夜仟梧亦倍感疲惫之时,寝宫大门,被轻轻推开。
夜仟梧看着眼神中带着无奈的御医,问道:“如何?”御医无奈拂须道:“以臣之术法,自然无碍。但陛下可否放手?”夜仟梧看着中医那被自己揪到快粉碎的衣襟,不由尴尬的松开双手。
“抱歉,是朕操之过急了。”
夜仟梧与御医坐在外院中的石桌前,一位侍婢贴心的为二人倒了两杯茶。二人点头表谢后,夜仟梧便将一众侍婢打发去照顾宣苓牧。气氛,再度归于宁静凄清。
夜仟梧盯着御医问道:“此事如何?材资齐全否?”御医点头,笑道:“拜陛下所赐金恤,一切具备,只欠……时与人。”夜仟梧默然颔首,不再搭话。那御医亦是何须一笑,悠哉品茶。
夜仟梧看着天穹上那如血殷红早已沾染半轮的皓玉,摇头轻叹道:“何时才可作罢啊……葵胤?”葵胤摇头笑道:“不知。但定是近几日。再者,陛下可称臣为华老,方不乱辈分。”
夜仟梧无奈一笑道:“华老。您依旧如此古板。哪怕您早已看破世间虚妄,您依旧不忘红尘中最为虚妄落俗之事。““一切皆可混为一谈,唯规矩不可。”
二人聊罢,华葵胤便悠哉离去。夜仟梧目送其走后,便起身,放轻脚步,进入了宣苓牧的寝宫中。看着榻上那被纱帐所朦胧的熟悉身影,夜仟梧心中不由无比酸楚。
夜仟梧轻轻拂去他额头冷汗,而后坐在榻前默然无语。半晌,他看向窗外开始落叶的悬铃木,不由感慨道:“即便欧洲坐落于此,落叶之季,亦在所难免……”
半晌,他又看向宣苓牧,回忆着自二人往昔朝暮,心中不由伤感。他再度盯着宣苓牧的面颊,仿佛要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要记住一般。
“你曾言:‘你我两不相欠。’但此事未尽之前,你我还尚存有丝缕亏欠。那便让朕……将之悉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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