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仟梧蓦然回首,便看到他此世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梧桐树上,白衣似雪,恍若仙人……傩面狰狞,血月之下,染尽艳殷。他叹了口气,叹手摸向腰间阳珏。
“我……早应有所预料。你概会跟来。”
宣苓牧心情不知为何烦躁不安,尤其是看到那一轮血月之时,心中的杀意,早早的漫溢而出。华葵胤早已不知何时便飘然离去。夜仟梧笑了笑,腰间寒芒闪过。阳珏,已然出鞘。
“此乃最终一战。阿牧,莫要心怀瑟索。”
宣苓牧怒声斥问道:“你与那华葵胤,所谈之血,概为吾父母所流罢!为何?!为何?!你诈吾何止数年!又是为何?!”夜仟梧哈哈大笑,面部狰狞,眼中闪过丝缕狂妄。
“不错!此即汝父母鲜血!那又如何?!”
宣苓牧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心中最后一抹温柔,如冰雪般消融殆尽。他掣出月阙,愤怒的杀向了夜仟梧。夜仟梧亦手持阳珏,杀向了宣苓牧。二人终是……面对了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宣苓牧尽力朝着夜仟梧脖颈劈去,朝着他胸膛刺去。而夜仟梧则尽力抵挡,却未曾刺出一剑。寒芒与火花共同绽放着,剑与剑共同演奏着死亡的交响曲。
夜仟梧忽的化攻为守,以攻为守,令宣苓牧始料不及。一剑又一剑的抵挡着。夜仟梧一个剑花,欲挑飞宣苓牧手中寒锋。宣苓牧将手一扭,遂化解了夜仟梧的招式。
华葵胤站在暗处,拂须观察。一旁的暗卫着急的问道:“华老,为何不止?”华葵胤笑了笑:“莫急。此计中一步。若败,仟梧十年心血,便功亏一篑。”
暗卫正是雨潇。她依旧侍奉着夜仟梧,依旧侍奉着宣苓牧。她是“三影”中,唯一留在二人身边的侍卫。剩余两位,一位治理着日殇,一位治理着丽句。
伴随着铮铮剑鸣的交响,华葵胤又笑道:“帝者,自是难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若帝之利与民利相冲,那帝便应舍小利为大利。反之便有违人和。
帝者亦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若为舟,民,便为水。仟梧为护民利而战君礼。哪怕面万两黄金,哪怕临仙人之道,哪怕可服长生药,帝者,亦需,为民拂袖轻之。
人人都望封侯封王,甚至称王称帝。野心人皆有之,但,掌者鲜有。肉食者,不因权贵而轻民。大家大士,不因利心而蔽双眼。故帝者,大家,大士,格局胸襟,皆广。”
雨潇似是听懂了,又稍有些疑惑与顾虑。华葵胤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别有深意的光芒。雨潇轻叹道:“雨潇受教。不知华老是否真乃中医?”华葵胤呵呵一笑。
“老朽不过一行将就木的残烛老人罢了。”
二人依旧不分胜负的打斗着。忽然,夜仟梧露出了一丝破绽,让宣苓牧掌握。宣苓牧反手一剑,刺向了夜仟梧的胸膛。夜仟梧亦一剑劈向了宣苓牧似雪般洁白的脖颈。
宣苓牧狠下心来,缓缓闭上双眼,迎接自己的死亡。可脖颈并未出现熟悉的疼痛,头颅,亦没有感到飘乎不觉。
他奇怪的睁开双眼,却见夜仟梧苍白着脸,解脱般的看着他笑。他不敢置信的缓缓落下视线,便看见了早已穿透夜仟梧胸膛的利刃,看到了,剑锋上的斑斑血梅。
“恭喜……”
夜仟梧说罢,心中一横,伸手攥紧宣苓牧抓着剑柄的右手。只听剑剑捅穿血肉的声音,一道血箭,自夜仟梧背部,喷涌而出。
而月阙,亦穿透了夜仟梧的整个胸膛……血梅一滴一滴的滴在了脚下咒阵的阵眼之上。血液缓缓通过阵眼,向咒阵四处留去……夜仟梧疲惫道:“华老……助我……”
华葵胤忽的飘然而至,他端起两碟暗红色的血液,缓缓倒入阵眼。夜仟梧疲惫的念起华葵胤途中教他的法令:“吾今夙夜第八帝……上告三皇,下召五帝。
以帝龙之血……挚爱之血……双亲之心血……以祀天地。龙祖在上,召令;紫薇在上,召令;天狗在上,召令;贪狼在上,召令;亥猪在上,召令;子鼠在上,召令。
七者合一,化天地,型万炁。去吾十五,溯洄原初,速证吾令!”说罢,咒阵逐渐焕发出耀眼的猩红光芒,宣苓牧感到自己仿佛逐渐不属于这片土地。
宣苓牧慌了神,急忙奔向夜仟梧,却感觉身体逐渐空荡,他的手,穿过了夜仟梧的身形。夜仟梧一直这样温和的笑着,温柔的注视着他。这是他留给他最后的礼物了吧。
“阿牧……时如流水,日夜不停……我时而感慨,时光飞逝之快……阖眼间,你我皆长成……谢苍天给予你我如此时光,谢你我如此不远不近相伴……谢,你似水般温柔……
此终末馈赠,莫愤懑,莫觉,遗憾……的确,我亦觉此次颇为仓促,但,可惜时机有限……无鲜花相伴……无烟火相衬……徒留满地悲愁……徒留空虚寂寞……
飞鸟与鱼不同路……你终将归于你世……望日后你万事长顺……忘却我,忘却夙夜,忘却,此间一切……允时间,透彻粉碎这无数回忆……莫要挂念……切记,这不过你迷梦一场……”
说罢,夜仟梧再度狠下心来,用力拔出月阙细心将其收入宣苓牧剑鞘,而后放松了身体,安心的阖拢双眼,任由身体缓缓砸在身后那冰凉砖石,彻底陷入了回响的深渊……
宣苓牧奋力向夜仟梧抓去。明明二人相距近在咫尺,其间却如搁天堑。明明二人一片赤心,如今却恍如隔世。到底,又是谁对,又是谁错……或许,到头来本就没有对错,徒留纠葛。
宣苓牧的身影,逐渐匿于无形。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夜仟梧的脑中,闪过无数昔时回忆。他迷茫的浏览着。
“一生……便如此短暂吗……
烟火一般。与一国所求之长久平安,恰如其反。
二哥……三弟来矣……
大哥……朝堂……托付予你了……
兮钰,清潋,凌寒……抱歉……
此次,许是再无归期罢。
人世百年……可我不过二十年华。
不甘,但无悔。
所爱之人,已获自由之身,不必困于自身这方囚笼之中。二线终异面,何来再相交?
又谈何遗憾呢……”
寂静夜中。梧桐枯叶终落。不留稍许挂念。徒留满地愁情。悬铃花残,终游他方,徒留余香清梦。二者,终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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