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盛荣果然就被盛华请走了。
澜书留在阮莺时身边照看,也方便阮莺时明目张胆的打听事情。
“姐姐以前是不是很辛苦?”这个问题问出来阮莺时都被自己蠢到了,事关皇权,不辛苦都是不可能的。
澜书却不觉得这个问题蠢,阮莺时不是盛荣不知道她的艰辛想知道很正常。
点头应道:“自从先皇后出事主子在宫里就是如履薄冰了。”
朝政上的事阮莺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一些,“先皇后的母家呢?没有帮姐姐吗?”
澜书的表情有些微妙起来,“不是不帮,是帮不了。”
阮莺时追问道:“为何?”
澜书张了张嘴,有些犹豫着,阮莺时见状,道:“你说就好,姐姐那里我去解释。”
“不是主子的原因。”澜书想了个委婉点的说辞,“公主没有见识过那些腌臜事,奴婢刚刚只是担心有些会吓到公主。”
“不会,你说吧。”
见阮莺时如此坚决,澜书也不再坚持,她私心也是想让阮莺时知道这些能多心疼盛荣几分。
“相比其他两国,褚国的开国皇帝严格来说其实是两位,一位是太祖,一位是容家的先祖。”
说到这阮莺时也明白一点了,先皇后就是容家的,难怪了。
“当年容氏自愿让位,太祖登基时也把手里的权柄悉数交于太祖手中。但毕竟是开国功勋,在朝臣眼中地位和太祖无差,容氏再如何避嫌也避不干净。”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容家就是那酣睡之人,尽管每任容家家主都在竭尽全力远离权利中心,帝王的疑心还是不会变,甚至不允许容家辞官归隐就怕是在暗地里招兵买马。”
“之后的每一任帝王甚至是皇储都对容家十分忌惮,又因为容家的谨慎始终没有理由下手。也就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迎娶了鹤径小姐为太子妃,那时候可能是真的爱鹤径小姐吧,之后就不一定了。”
说着不一定其实知情者都明白,如果盛华还爱容鹤径的话那是得有多狠心才能做的痛下杀手。
阮莺时注意到澜书对先皇后称呼的变化,默默想着,容小姐会不会也后悔做了这皇后呢?
一边的澜书还在说着:“鹤径小姐也不想主子去争那个位置,和陛下商量后给主子取名容,容家的容。也在告诉陛下主子会像容家一样辅佐下一任帝王。”
“那时是同意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主子应该也跟公主说过。在主子六岁生辰的时候天降甘霖缓解了当时的旱灾,陛下便为主子改名为荣,盛世繁荣的荣,并封为惠国公主。”
“这个并不是巧合,那天也不是主子的生辰,是容家广招能人异士算出那天会下雨,再冒着风险以鹤径小姐去了想让主子开心点为由大办生辰礼,又散播消息让主子成了民心所向也保下了主子的性命。”
“你是说,他连姐姐也想杀了?”阮莺时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没有容家那岂不是……
“是。”澜书苦笑一声,都说虎毒不食子,有的人连畜生都不如,“陛下为了防着容家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容不下。”
“这些年主子没有任何势力的支持,就靠着陛下那浮于表面的宠爱和看重走到今天的位置。”
“不要说错了,那就是迟疑都不敢有一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一刻的迟疑形势大变。”
澜书顿了一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浑身都透出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悲凉。
被这种情绪所感染,阮莺时不由自主的去想那时候的盛荣会是什么样子。心里闷闷的,像被刀背来回切着,很钝很绵长的痛着。
“主子有的选择只要对和死,哪怕是一个微乎其微的错误都可能需要无数人的命去弥补。”
阮莺时抿着唇没有说话,光是听着就感觉到这其中的凶险,那亲身经历呢?
“帝王的疑心是要用人命去平息的。”澜书深吸一口气,想用这个动作平息心中的悲凉。
“自始至终容家家训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太祖临终前对容家先祖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它被一字不变的写在祖训里,容家人记事起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澜书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下一句话。
“朕知你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但是朕还是不放心啊,谁又能知道以后呢?谁能保证你的子孙后代没有呢?是朕对不起你,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是啊,坐在高位上的人最清楚自己曾经为了这个位置做过什么,也最清楚这个位置有多吸引人,同样,也最不放心别人。
看到这句话,阮莺时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疑惑道:“他是做了什么吗?”
“太祖把容家先祖变成了太监,还杀了他的孩子。”澜书极力掩盖语气中的嘲讽,但好像没怎么成功,“让容家彻底绝了后,以保证容家后代的不会谋反。”
阮莺时厌恶的皱起眉头,“所以之后的容家只是有着和容家先祖一样的姓氏也同样被怀疑。”
澜书没有正面回答,“这就是帝王的疑心。”
太祖的疑心断了容家的后,之后历代帝王的疑心逼得容家把谨言慎行刻在骨子里,当今陛下的疑心断送了鹤径小姐的性命和盛容。
说了这么多,澜书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晦暗的连明天都看不见的时候。
六岁的盛荣在一夕之间长大了,学着迎合盛华,圆滑处世,在被人刁难的时候护着她们这些坤宁宫的活口。
真的很苦,宫里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多的是用软刀子磨人的,朝臣们也多的是不希望容家跟那个位置扯上关系的。
还好,都挺过了,主子也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这样很好,鹤径小姐九泉之下知道也一定会开心的。
说不定还会说一句都是女子,果然很般配吧。
澜书想着,目光柔和的看着阮莺时。
阮莺时被这慈爱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不知所措。
……
“你知道朕找你来是做什么吧。”盛华目光深沉的看着盛荣,她一身红衣张扬至极,很像曾经一袭红衣经验了整个京城贵公子的容鹤烟。
很美,很美。
盛荣并不知道盛华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只会觉得是假惺惺,支着下巴笑吟吟的看向他,“因为容家,还是玉昭仪呢?”
平淡的忽略后面那个,盛华的手捏紧了几分,“你想做上这个位置朕也不打算再如何了,但是你必须和容家断开关系。”
“为何?”盛荣显的有些咄咄逼人起来,“就因为容家先祖是和太祖一起建立的褚国吗?那现在容家也并不是当年那只。”
盛荣内心有些嘲讽,就因为这子虚乌有的东西,母后丧命了,全尸都没留下。
“随你吧,朕乏了,退下吧。”盛华往后靠着椅背,突然觉得一股疲惫从心底漫上来,又不知道跟谁说。
他的第一任结发妻子?死在他手上。
珍贵人?替代先皇后留在后宫的人罢了。
玉昭仪?心从来不在他身上,现在人也走了。
盛荣依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对着盛华声音很轻的问了一句:“您在第一次选秀的时候,心底可还有母后?”
盛华第一次选秀的时候,也是帝后彻底离心的第一天。
两个人一个对着阳光站在,一个坐在阴影中,谁都没说话,就在盛荣以为盛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口了。
“不爱。”
意料之中的答案,倒也没有什么情绪,很平静,连一点为母后不平的情绪都没有。
母后也明白,还知道帝王的疑心算计,所以主动赴死,为她求一线生机。
向前迈了一步,微风吹动盛荣的衣袖,拂到盛华脸上,妄图吹动他束的一丝不苟的长发。
“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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