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桂花糖

程夙从梦中惊醒，泪水布满了她的脸，她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是梦吗？还是她死后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她不得而知。

深秋的夜有些冷，她迟迟未能入眠，便穿好衣服随手拿了件斗篷出去了。

程夙有个习惯，每逢失眠或是心烦意乱时她便会去后花园吹风。

少女体型小巧，披着的红色斗篷已经到了脚跟，她提着灯笼往花园的方向走。

程夙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还未完全到后花园便听到了从后花园传来的声响。

程夙远远的看着，月下的少年正练着剑，英姿飒爽，气宇昂扬，他的动作极快，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叫人看不出然后破绽，剑光在月的照射下若隐若现。

也许是注意到了有人来了，他停了下了，朝程夙的方向看去。

谢昭奕看着程夙向他走来，少女天生丽质，即使披散着头发没做任何打扮也拉低不了她的容颜。

程夙来到他面前，看见他满头大汗，微微喘着气，摸了摸斗篷上特意缝的小兜……她什么都没带，摸了半天从里面掏出几颗糖来。

程夙笑着问:“吃糖吗？”

谢昭奕稍愣了片刻，然后从她手中将糖接了过去，撕下糖纸，将糖放入嘴中。

糖很甜，是桂花味的，入嘴便有一股桂花香，谢昭奕是喜欢吃糖的，但很久没有吃过了。

从前他以为再苦的日子吃颗糖也可以开心起来，然而他错了，日子苦久了，糖再甜又有什么用呢？

许是太久没吃糖了，他的心情莫名有些好了起来，他看着程夙，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冰冷。

程夙也看着他，笑道:“我们傲骨铮铮不可一世的谢侍卫也会喜欢吃糖吗？”

谢昭奕攥紧了手中剩余的几颗糖。

当然是喜欢的。

幼时，他因为是早产，从出生起便身子孱弱，父母从不让他出院子。

从前他的娘亲总是问他想不想吃糖，他总是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吃糖?”

直到五岁那年春分，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突然在门口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女孩，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他。

见他没做反应，便大胆地走了进去。

她来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把他的脸都看得微微泛红。

小女孩突然笑道:“你长得真好看!要吃糖吗？”

说完便掏出几颗糖递给他。

他说:“我才不要吃，糖是你们这种小丫头才爱吃的。”

小女孩的大眼睛里瞬间泛出一层水雾。

他见此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接过了糖，当这小女孩的面吃了一颗。

小女孩见他吃了，有绽开了笑颜，不停的问他:“好吃吗?好吃吗?”

……好吃!没想到糖是这般好吃!

“姩姩，我们该回去了。”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女孩依依不舍，“我要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哦！”

谢昭奕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从那之后，他便天天缠着娘亲给他做糖，也天天盼着小女孩再来找他……

他坐在娘亲的腿上问:“娘，那个……那个女孩是哪家姑娘啊？”

女人摸了摸谢昭奕的头，轻声笑道:“昭奕下次见到她，一定要对她好哦，不可以凶她，她呀，是你未来的小媳妇呢。”

最终他没有等到女孩。

七岁……那时的他只有七岁啊，却被自己的兄长亲手推下悬崖……

——

谢昭奕看着程夙，面前少女的身影和多年前那个女孩的身影重合。

会是她吗？想来不会吧，他们之间似乎并无交集。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嗯，喜欢的。”

“我就说嘛，吃了我的糖，无论是谁都会喜欢上糖的!”

谢昭奕愣了一下，“你还给别人送过?”

“那当然，我送过的人可多啦。”

谢昭奕的心漏了一拍，当年那人会是她吗？

沉默了好一阵，谢昭奕率先打破了寂静，“你不讨厌我?”

程夙突然严肃起来，“我为何要讨厌你?你又不是坏人。谢泽，我不会伤害你，也不在意你到底是何身份，你只要记住，倘若遇到了麻烦或者棘手之事，大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谢昭奕有些不知所措，他很少与女孩子接触，面前这个少女是出来他娘亲以外第一个对他好的女人。

他嘴角含笑，俯下身看着程夙，“无事献殷勤?有事求我?”

“我这些都是真心话!不过……倒也确实有一点点小事求你啦。”

“说吧，什么事。”

“我刚刚看你练剑，你的剑术翩若惊鸿，武艺也出神入化，要不……教我几招?”

在谢昭奕的印象中，官家小姐都是娇生惯养的，别说是练武了，怕是连剑都提不起来。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练什么武?不是有我在身边吗？还是说小姐信不过我?”

“哎呀，以防万一嘛。”

“我不，我要是教了你，程将军和昭王非杀了我不可。”

程夙有些丧气，“求你了!以后你的糖都由我包了!”

谢昭奕转手离去，冲她摆了摆手“啧，早点回去休息吧，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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