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墨佑坐在建好的木屋里，透过窗户能看见簌簌飘落的雪，木屋中摆了木盆，正燃得厉害，墨佑做魔的岁月长了，倒是忘记了自己不感寒暑，只是时时想着璟瑜。

不知姐姐回来看见这木屋以及屋里的一切，会不会很高兴？应该会的，墨佑笑起来。

墨佑是十多日前才发现自己能够恢复原身的，看来箸月莘的医术依旧是顶厉害的。

那日璟瑜随着兖玉欢天喜地地离开有无山，墨佑远远站在角落，目送着璟瑜的背影离去。墨佑想过暗中跟上，可是他以他现在的状态，他没有把握能瞒得过兖玉。最重要的是，墨佑发现他对兖玉的恨意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消减许多，大约是发现璟瑜的笑容大多是源于兖玉，纵然他心痛又如何？墨佑是真的争不过这个男人，以前没办法让姐姐留下来，如今也不可能。

墨佑百无聊赖，回到魔界的时候，刚巧碰上箸月莘。两个人对视良久，一同无言地走到了箸月莘的药庐。

“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情爱之事，我还道你远离了人世七情六欲，结果也是个俗人。”

箸月莘为墨佑满上一杯酒，等递到墨佑手里了，听见这话。又无言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墨佑面前，抢回了酒杯，惹得墨佑重重一“哼”。

“到底是谁阴阳怪气？”箸月莘坐在墨佑旁边的凳子上，兀自品酒。

墨佑挑眉不语，喝了一口茶。

“她说，是你告诉她，我的住处的。”

“对啊，这不刚好解了你的相思之苦。”墨佑伸手去拿酒瓶。

箸月莘呆愣，放下酒杯，末了摇摇头，“终究是千百年前的事，何来的相思？再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箸月莘眼角瞟到墨佑在倒酒，倒是笑起来，“怎么？你一个小孩子也要喝酒了？不怕你阿妈提着鞭子教训你？”

“若真有阿妈教训我，那可是求之不得。”

“你去见过犹青了吧，她怎么样？她是不是去仙界了？”

“见过了，她一切都好，每天都很快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墨佑话说得直白，但是不免失落，只好将酒一杯又一杯地灌。

箸月莘抬手去拦墨佑的酒杯，顺手捏住墨佑此刻纤细的手腕，“你的脉象算是彻底宣告你的身体没问题，想来心魔也是彻底压制住了。”

墨佑收回手，“只是可惜拂羽再也不会回来。”

“也算是求仁得仁，你能好起来就不辜负她一片痴心。说来拂羽也是个命途辗转、情路坎坷的。”

“谁又不是个俗人？”

墨佑看了看箸月莘，忽而两人都笑起来。也不知是谁开始的，反正最后两人都喝得迷迷糊糊的。

墨佑举杯与箸月莘一碰，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箸月莘......你后悔过吗？用千年时间忘记她，现在才发现放不下。”

箸月莘将酒倒进嘴里，又一个劲摇头，“若是重回当时，我还是会如此选择，所以应该不算后悔，只是现在甚为可惜罢了。”

“所以你残忍地拒绝她了？”墨佑盯着箸月莘的眼睛，有些发懵。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这样想的吗？”箸月莘笑得肚子疼，笑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哈哈哈哈哈，我？”

箸月莘用手指着自己，等这阵笑过了，才失魂落魄地开口，“我也这样想的！我推开门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即将重新开始。虽然直觉告诉我这不可能，但是我真的这样幻想过。”

“......”

“可是等看清她的眼神，我心头顿时一空，刹那间就知道了，我们没在一起的可能，”箸月莘转头，看着墨佑的眼睛，“我才发现即便我们相视的时候都在强忍泪花，即便爱意昭著，也无力挽回千年前的东西。她将斩情放在项链中挂在脖子上，斩情还在，至少说明她也在爱里痛苦，和我一样痛苦，这算不算安慰？”

墨佑摇摇头，表示自己搞不懂箸月莘究竟是怎么想的，“照你说，她当时爱着别人？那你怎么就知道她爱的是你了，说不定她一直没忘的是那个人。那你这就算自作多情？”

箸月莘拿空酒壶丢向墨佑，“你懂什么？爱与不爱怎么会看不清呢？怎么会看不清？怎么当时我们都看不清呢？......看不清啊。”

墨佑拍拍箸月莘肩膀，“情之一事，本就艰难。”

“说真的，墨佑。情爱这东西只要沾上遗憾，那么到死都是遗憾的！纵是两情相悦念念不忘，到底不能再纯粹地爱，回不去的......”

“遗憾么？”墨佑想到的竟然是璟瑜与兖玉之间的种种，不免觉得可笑，他倒是心灰意冷了？想到这干脆丢了酒杯，拎起酒坛直接开始灌。

“哎！你若是醉死在这，世上又要多一个哭死的人了。”箸月莘去扒拉墨佑的手，想要抢下酒坛。

墨佑到底是少年人的身躯，又饮了酒，力气敌不过箸月莘，倒是在拉扯中猛呛了一口，惊得箸月莘使劲拍墨佑的背。

“咳咳~你再这么~咳，大力，我是真的死了~”墨佑憋得脸通红。

“这就不行了？”箸月莘顺势靠在墨佑身上，“说真的，为什么你不爱瑟瑟，她的眼里从来只有你。”

墨佑摇摇头，“倘若没有姐姐的存在，便没有了墨佑，又怎会遇到你们？要不你把斩情给筠瑟一份？”

箸月莘听到后半句直接将小墨佑扑在地上打，墨佑还手间，两人竟就这么折腾起来，幸而都喝了酒，出的拳都是飘的，虽是磕磕碰碰有些酸痛，到底是没真伤到什么地方。

等闹够了，两人也索性瘫在地上，没那个爬起来坐的劲儿。又安静地过了一小会，箸月莘就发现墨佑睡得死沉。箸月莘秉持着医者仁心，强撑着不稳的步伐，拿来了毯子丢在墨佑身上。

“墨佑，对不起。”

箸月莘说完也觉得甚是疲累，也躺下来睡着了，姑且放下百转的心事与墨佑抢被子。

世间行走一趟，得道便活个千万年，若是有心结无法纾解，还不如山间的风那般无知无觉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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