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

璟瑜与兖玉回到有无山已是腊月二十八，各峰上已经开始着手挂灯笼，璟瑜在拘云大殿略待了一会，就起身回无情峰。

璟瑜觉得兖玉这两天怪怪的，但璟瑜说不上来是为着什么，兖玉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反正璟瑜就是觉得兖玉有意无意地躲避她的眼神。

璟瑜猜想会不会是那晚她喝醉酒做了什么惹阿玉不快的事，可是璟瑜甚少喝醉过，才发现原来自己醉酒会忘事，她根本想不起来她那晚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璟瑜撑着伞，随意地走着，不成想差点撞到人，赶忙把伞拿高些，“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嗯？苒萩师叔。”璟瑜抬起伞发现是好些时间没见到的苒萩。

苒萩微笑示意，“嗯，回来了？”

“这话该问师叔才是，师叔不是云游去了？是何时回来的？”璟瑜从心底里觉得苒萩是最体谅她的，一直以来也能相处得很好。

“走走停停，才发现山中这一方天地才是最喜爱的。”苒萩引着璟瑜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话虽如此，但是我猜师叔在途中定是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璟瑜将伞撑在二人头顶，苒萩点头以示感谢。

“为何这样说？”

“因为师叔的眉宇间少了许多愁云，”璟瑜看着略低她一些的苒萩，“师叔从前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连带着笑容都是勉强的。”

苒萩有些惊讶，不过忽而就笑起来，“倒是说到点上了，没辜负相交一场。我此行解了一桩心结。”

这下换做璟瑜惊讶，“心结？”

“活着多多少少会有放不下的事，我以为我早已忘却了，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重新想起，才意识到从前我有多自欺欺人。好在，这次真的可以放下了。”

不知怎地，璟瑜听到“自欺欺人”这话，深感嘲讽，她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呢？

“说说你吧，最近可遇到什么人？”苒萩还记得魔族墨佑的事。

“遇到什么人？最近的话，倒是与一个小师弟相谈甚欢。”

苒萩猜这小师弟就是墨佑，有心提醒，可不太好插手别人感情的事，只好作罢。

璟瑜想了想，这竟是第一次到苒萩的住所来，面前的小屋与师父的住所倒是相差不大，想来都是一个工匠设计的，只是苒萩在小屋周围种了许多仙草灵药，走近些就能闻到浓郁的药草香。

“既已为药田设了不受寒暑侵袭的阵法结界，何不干脆将屋子也囊括在内？”

苒萩伸手借住一片雪花，“正如山中求仙问道也免不了要过个年节，四季轮转是最好的记录时间的工具。”

璟瑜点头，“四季轮转确是件美事。”

随即二人进了屋里聊天，等璟瑜想起时辰，竟又到了黄昏，冬日的时辰总跑得快些。

璟瑜路过兖玉的房间，发现兖玉已在房中，他点了盏灯，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翻看书籍，外界的风雪早已不能干扰他。既已如此，便该更注意分寸才是，璟瑜怔怔地想，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却没有抓住一个。

等璟瑜走过，兖玉却抬起了头望了望窗外。

新年的钟声总是格外令人欣喜，聚在一起守夜的弟子们乐得欢呼起来，惊走了瞌睡虫。

在房中拿着刻刀雕门牌的璟瑜，连忙丢下手中的一切，冲向兖玉的房间。这两天为着不让阿玉心烦，她都没敢提一起守夜的事，此刻不管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祝贺一下的，去见阿玉倒也不会不合时宜。

璟瑜跑得飞快，留下在璟瑜房中陪着守夜的云鹤，云鹤翻了一个白眼，叹息一声。

“师父！新年快乐！”

兖玉一打开门，就见得璟瑜站在台阶上，“新年快乐！”兖玉也笑起来。

兖玉后退两步，侧身让璟瑜进来，璟瑜却摸摸脸，摇着头。

“师父，明日早上我们吃鸡蛋可好？”

“都好。”兖玉对璟瑜这两日的拘谨有些察觉，只是不知该怎样做。

璟瑜见话说完了，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好梦”。

“一起......看星星吗？”兖玉的语气也甚是犹豫。

“啊？”璟瑜仿佛是冻傻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嘴巴已经率先一步做了决定，“好啊！”

兖玉挥手间就带着璟瑜到了房顶，为着璟瑜的身体，随手捏了个结界在璟瑜身上，以防被冻着。

后来的璟瑜想起这时刻，倍感满足。虽然在冬日夜里看星星实在不是个浪漫的时机，就连星星都那样不忍看，由着两人望着漆黑夜空发呆。

璟瑜在心中默念着阿玉，阿玉......璟瑜望着头顶什么都没有的夜空，笑了一下，会不会阿玉也有一点喜欢她的？但是这样的念头一出现，璟瑜就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怎么了？”兖玉疑惑。

“没事没事。”璟瑜有些尴尬，幸好黑漆漆的，阿玉应当是不会注意到她脸红的。

“璟瑜，”兖玉回头望着前方，“你......罢了。”

“师父想说什么就说吧。”

兖玉也忍不住笑着嘲笑自己，他想问的他大概都有些答案，问出来又是何必呢？“无事，只是叮嘱你，要好好修炼，也许历劫就在不日的将来。”

“师父觉得我可以成仙吗？”璟瑜自问她不能的，倘若她还是公主，她可以将心交付社稷，可是她不是了，她的心从百姓那里收回来全描摹成了一个阿玉。仙道之于她而言，是个可以留在阿玉身边的借口，她有悟性却过不了情关，小情不舍何以全大义？

“你，”兖玉顿了顿，“不是说要一直做我徒弟吗？”

也许兖玉是想说，一直陪着我。可是该怎么说又以什么情谊呢？以朋友交情？以师徒情分？还是以那句模糊的“喜欢”？璟瑜喜欢他，他该怎么办？他们之间又该怎么办？兖玉有些茫然。

璟瑜听到兖玉说的着话，倒是放下了顾虑，“当然要一直做师父的徒弟！”璟瑜向后将手撑在房脊上，眼睛望着头顶的夜空，“那师父可要好好教~”

两人相视一笑，都于心中默认将此事暂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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