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看完最后一册书时已至夜深,他正欲吹灭烛火离开书房时,却看见华亭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华亭?你怎么……”话未说完,她已扑入他的怀中,声嘶力竭地哭起来。没有什么比她哭泣更能使他心中酸软疼痛,他柔着声音慰问她:“怎么了?”
她边哭边愈加攥紧他的衣袖,话语夹杂着抽泣:“我不怕你拖累我,我不怕守寡,我甚至不怕你不爱我,可我恼你为何爱我却要瞒着我……”
他一时失去言语,眼角泛出泪意,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不必听我爹爹瞎说……若能与你相守,我已很欢喜,怎会在意守不守寡呢?”她说得断断续续:“你本不必瞒我……你不该瞒我,你知不知道我多么难过?”
元昭将华亭扶正坐起,沉着声音道:“……你去见楚蔓了。”
华亭擦着眼泪:“你不要怪她。”
他瞧着她,心中泛出痛苦,眼框微微酸涩,语气也夹杂上叹息:“华亭。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恐怕……”
她仰头吻上他,阻止他说出接下来的话。少顷,她离开他的唇,那个吻似蜻蜓点水一般淡淡又泛着甜。她糊满泪水的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一个笑:“谁能断定以后呢。看看现在,你我都在这里,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
三个月以后,世子昭大婚。
这个传言由来已久,所以没有人感到奇怪。
一切顺理成章。
只是只有府中人才知道,世子娶的不是流言中那个平民女子,而是有他义妹之名的华亭小姐。那场婚礼办的十分盛大,足够成为一桩流转许久的佳话。
新婚之夜,元昭挑开华亭的红盖头,喜烛烛火跳动,映照二人脸庞,一如当年烟花,这是世间的美好。
她唤他:“夫君。”这句呼唤,迟了整三年。
他垂眸看她:“华亭,若有一日,你悔了,你便告诉我,我……”
“我不会。”华亭笑得灿烂,“即便夫君明日便离我而去,我也会因为拥有过你而余生美满幸福。”
自元昭七岁被泰安王政敌下了无解之毒后,所有太医都断定他不会活过十五岁。
事实上他活到了二十七岁,那时他已人生美满,有个貌美如花的贤妻和一个顽皮可爱的儿子。
元昭快要死去那些时日,日日都在呕血,二十七岁的年纪,却已花白了头发,脸上身上都布满了黑斑,不大愿意让华亭见到自己。
他搬来府中所有纱帘,围着寝室的床一层层摆放。果然到最后那几日,他已不能够下床自己活动,却不让华亭越过那些纱帘。
她的手颤着触上纱帘,轻薄的纱帘便轻轻地摇动起来。泪水不可抑制地落下,她忍着哭声,颤抖得厉害。
“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阿昭,没有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嫌弃你。”她用尽全力压抑住哭腔,是轻声企求,又像是规劝。
他细若游丝的声音依旧带着平日里的温柔,穿过重重纱帘入她耳中:“我不愿见到你掉眼泪。华亭,我见不得你哭。那样我会自责。”
她无力地瘫坐在纱帘之外的地上,掩着面痛哭许久,才极力地撑出一个笑,说出带着笑意的话语:“我不会哭的,我怎么会哭,我跟你说过我不害怕这些,你忘了吗?爹爹死了之后,我看这些事看得很通透。”
纱帘内久久没有言语,纱帘却被下人拉开,华亭喜出望外,奔向他的床榻,忍着泪意握住他放在床边的布满黑斑的手:“你已隔我两日,你可知我甚是思念你。”
不是不能硬闯,只是她怕不和他心意会让他心绪波动太大,她等着这一刻他主动放她进来,实在等得辛苦。
“我也思念你。”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像是已经耗了很大气力。元昭的情况比华亭想象之中要糟糕很多。她心疼不已,可无论如何要忍住眼泪,便想说些话来让二人都快乐一些:“阿辰他也很想你,日日问我父王在哪里,但也好在有个问题缠着,他总不像从前那般顽皮,让我费心力。”
“那很好。那以后华亭你一个人……”说到此处,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那是他们不约而同闭口不谈的话题。
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华亭背过身擦擦眼泪,再回头已是满面的笑意。她执起元昭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庞:“阿昭,快点好起来。你一定,一定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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